2017-03-16 净香贝克 人间兰若 人间兰若
人间兰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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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介绍 我们一向以为死亡和自己无关,但从我们诞生下来,死亡,就开始了耐心的等待,尽管你觉得它何其遥远,但这真是迟早的事情。每个人都渴望永生,但当我们失去了赖以存在的肉体,我们的灵魂将会走向何方呢。感谢关注!
我们打坐,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是要能够尽量寂然不动,要留心舌头在嘴里的位置,眼珠子的转动以及手指的弯曲,假如它们动弹了,也要对这些动作能够有所觉察。每当我们转动念头的时候,我们的眼球自然就会跟着转动。我们有些非常隐蔽的逃避自己的方法,对我们而言,寂然不动是一个非常拘束和不舒服的指令。起码我自己是如此,当我打坐了几节课以后,就想去做点什么事情。我们只要寂然不动就好,不紧张僵硬。
我们最不喜欢做的是自然地接纳自己。
我们都有非常多的欲望:要舒适、要成功、要爱情、要开悟、要达到佛陀的境界。当我们起了这些欲望,就会紧张,就会想要改变人生,因此,我们最不喜欢做的就是静止不动。寂然不动时,我们可以觉察到自己是多么不喜欢这一刻的自己,而这点会使我们非常恼怒,所以我们根本不想这样去做。临济大师说过:“心里不能有一丝一毫追求佛法的念头。”他的意思是:在每一个当下都做自己,活在当下,这就是我们需要做的。但是人类的欲望却要去追求什么东西。当我们打坐的时候,有哪些东西是我们在追求的?
学生:舒适。
学生:想让自己的思想停止。
净香:对,我们会试着去停止思想,而不是去觉察它们。
学生:我们会追求某种强烈的身体体验或是某种超常意识状态。
学生:祥和。
学生:追求能够清醒一点、不要打瞌睡,或是想要除去自已的愤怒:“我一除掉这个愤怒,就会比较接近佛法了。”
净香:我们也可能会记起过去某段快乐的时光,想要重新得到那种开心的感觉。要是我们心里没有一丝一毫追求佛法的念头,那就表示我们在做什么呢?
学生:表示我们不再攀附。
净香:对,不再攀附,并且心甘情愿怎样?
学生: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成为我们自己。
净香:是的,就在此时此地,成为我们自己。我们静坐的时候,大概只有三秒钟可以做到这点,然后我们马上就会产生一个欲望,想要动一动、想一想和做一做什么。
简单地说,修行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稳定地改进自己:提升能量,改善饮食,净化自己,逼迫自己有一个清晰的心智。大家以为开悟就是这种努力的成果,其实不是的。当然,运动、吃健康食品、做任何可以使自已健康的事情都是好的。像这类改善自己生活的努力,跟着一条可以引导我们到什么地方去的路径走,可以造出看起来很冷静、很神圣、令人印象深刻的人。
但是,从修行第二种方式的观点来看,这个要把自己改造成一个更好、和以前不同的人的观念根本就是错误的。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目前的样子已经是好的,不过由于我们不觉得自己目前的模样有多好,所以我们就会迷惘、生气和恼怒。对我们而言,“我们目前的样子就是好的”这种说法根本没有意义。
我们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强调这点。如果我们能够对自己的念头有所觉察,通常它们就会消失,当我们留意到自己在起念头时,这个起念头的过程就会开始关闭和消退。一个念头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能量点,我们却在它上面添加一个信仰体系,然后再攀附着它们不放。当我们用与个人无关的觉察去观察自己的念头时,念头就会消失。可是当我们注视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会消失吗?不会的,他还是会在那儿。由于我们的思维造出的幻觉与真相之间的差别就在于:在被仔细观察的时候,前者会消失,我们对人生的观点会融解不见,而后者却依旧存在。我们想要的是能够单纯地过一个真实的生活,这和过一个神圣的生活大不相同。
大家都会被第一种修行的方式吸引,都想要成为一个不是自己的人。我们以为自己在禅修打坐的时候,就是在把自己改造成一个更好的人。我们就算是明白真正的道理,内心深处依然想要拥有自己目前所没有的东西。我们不需要去消除自己的这些念头,只需要不停地观察它们、留意它们、再留意它们。如果我们能做到这点,它们就会消失踪影。而任何一个会如此消失无踪的东西都是很真实的,真相是不会因为我们看到它就消失了的。
学生:我们难道不需要持有某种目标才能够有个步骤实践什么吗?
净香:你说的有步骤是什么意思呢?
学生:有步骤是表示正在做什么事情。
净香:觉察是一个行动吗?做一件事情——比如说,“我要变成一个好人”——以及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个觉察之间是有差别的。假如我正在说某人的闲话,说人闲话是一个行动,然而对这个行动的觉察本身却不是一个行动,不是一个要让某件事情能够发生的作为。一个行动缘起于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认为事情应该有所不同。
不要对自己说“我应该要变成一个好人”,然后试着做到它,我们只应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觉察。举个例子说,我们每次一遇见某人,就总是会打断他的话,假如我们可以一百次地留意到自己在这么做,那么有件事情就会发生:我们这个习惯就会渐渐改掉,我们也会因此成为一个比较亲切的人。我们的改变并不是因为我们对“我应该变成一个比较亲切的人”这个句子采取了什么举动。觉察和这种句子无关,它也不带任何念头,它就只是纯然地观察而已。我们的打坐也是要能不沉溺于自己的念头中,不沉溺于想要达到某个目标、想要成为一个佛的努力中。
学生:听来像是一个似非而是的隽语。在某个层次上面,我们的心灵正忙着转什么念头,而在另外一个层次上面,我们又在观察自己心灵在做的事情,对它有所觉察。为什么要有觉察呢?
净香:在思维看来,我们的心灵总是会有一个目标,有一个它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们若是全神贯注在那个“想要”上面,就会失去对真相的觉察,一个私人的梦想取代了它。觉察不会移动,不会把自己隐埋在梦想里面,它就只是它自己的样子而已。
在我们修行的初期,思维与觉察之间的差别仿佛很微细、很不可捉摸,但随着我们的修行,两者之间的差别就会显现。我们会越来越留意到自己的心神是如何被要达到某个目标的想法所盘踞,自己又是如何沉溺其中以至于看不到真正显现在生命里的一切。
学生:我们若不是在观察发生的事情,就是陷身于自己的念头里。
净香:是的。一个念头本身并没有过错,它只是一个小能量点,不过当我们陷身于它以及阐述它的语言里时,我们就已经把它摆进自己的私人领城里,想要抓紧它不放。
学生:抓紧念头不放是因为我们相信它们。昨晚我旅行时,心里充满了各种念头和感觉。我相信自己是在修行:我知道自己在生气,我知道自己在紧张,我道自己在匆忙赶夜路,我也知道自己在越来越生气、越来越气恼。突然之间,我对自己说:“此时我的修行是什么呢?”然后,仿佛有数千道的光芒照亮我心里面那些念头一样。从一个丝毫不带个人立场的视角来看,虽然原先那些东西——愤怒、赶路、身体的紧张——都还在那儿,可是它们和我却毫无关系了,我看着它们就好像是冷眼看着厨房地上的蟑螂一样。
净香:在我们开始观察自己的念头和感觉时,它们就会开始消失。我们只要是能够不相信它们,它们就无法继续存在。
学生:当我们完全沉溺于自己的念头中时,我们的世界就会缩小,因为我们不能用一个正确的眼光来看整个世界,而当我们对自己的念头能够有所意识时,世界就会扩大,那些视野狭窄的想法就会开始消失。
净香:没错。如果我们修行,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改变的话,那么我们的修行就一定是哪里出了毛病。
学生:当我们沉溺于自己的念头里时,就会焦虑,对不对?
净香:对。焦虑永远是一件事情本来的样子以及我们认为它们应该是什么样子之间的一个对抗,它是在真实与不真实之间伸展的一个东西。我们人类的欲望是逃避真相,只想和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在一起:“我真糟糕”,“你真糟糕”,“你真棒”,等等。这些看法和真相是分离的,而焦虑就是这些看法和真相之间的一条鸿沟。当我们不再相信那些被自己创造出来的客体时,不再相信那些真相以外的东西时,一切就会回归中心点,而我们的注意力就会集中,不再焦虑。
学生:当我试着要攀附觉察的时候,好像就又会忧心忡忡。
净香:假如你试着去攀附觉察,那就又成为你的一个念头。我们使用一个词语比如“觉察”,然后大家就把它想成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其实我们只要不思考(大家可以试着做上十秒钟,十秒钟内什么都不想),身体就会松弛下来,就可以听到和留意到周遭发生的一切,我们只要停止思考,就会有觉察。觉察不是什么我们需要去试着变成的东西,它不是某样东西?
学生:我们难道不是只在改变自已对之有觉察的东西吗?我们不是说过大家永远都是有觉察的吗?我在这方面的假定是:生命永远在觉察,我们永远对某样东西有觉察。当我们打坐(从某个方面来说,它也是一种矛盾的举止)的时候,我们有个目的,我们是在把自我觉察的焦点重新转向,也许是把它加强在某样东西上面。
净香:不对,这个说法是把觉察变成在做某件事情了。觉察仿佛是夏日的气温,当它升髙的时候,空中的云层自然就会消失。当我们有觉察的时候,幻象也就会消失,我们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
学生:禅修之后,我们会不会有较多的觉察呢?
净香:不会的,差别是在于我们不再挡住它。觉察是我们的本质,可是我们会用自我中心的思想将它挡住,我们的梦想、幻想、任何一个我们想要做的事情都会将它挡住。想要能够有觉察这点只不过是思维,它不是觉察。我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对自己那些以自我为中心的想法能够有所觉察,直到最后,那些想法飘散了,就只剩下我们的本质而已。虽然大家可以辩称我们是在做什么事情,然而觉察并不是一个东西或一个人,觉察是当我们没有其它任何作为时我们的生命。
学生:纯然的觉察不包括任何东西,它没有时间、空间、一切的一切。
净香:是的,觉察没有时间、空间形体:它就是我们。我们谈论它时,它就不见了。当我们修行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去试着有觉察。我们需要做的是留意自己的念头。我们不应该去试着有觉察,因为除非我们沉溺于以自我为中心的想法里,否则我们是永远有觉察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把自己的念头加上标签的理由。
学生:所以有时候我们是有觉察的,只是自己不知道是吗?
净香:是的。
学生:觉察以及我们所相信的思维之间的差别也许在于:一个被相信的想法并不被我们觉察,我们不认为它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净香:对,我们不把它当成一个小能量点,我们把它当真,去相信它,然后它就开始主宰我们——应该是觉察在主宰我们才对。
学生:我通常是在自已不知觉之后,才会更有竟察。好比:我突然发觉自己正在上班,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办公室的——然后我就清醒了。
净香:除了佛陀以外,每个人都会飘入和飘出觉察之中。我们修行得越久,能够在觉察里过日子的比例就越高。不过我怀疑是不是有人可以完全活在觉察里。
学生:你说“我们修行得越久”,你真正在讲的难道不是我们专注此时的一种坚定力吗?
净香:是的。有些人可能打坐了二十年却不知道打坐的要义是什么。然而,我们只要能够打坐、修行自己的整个人生,那么我们有觉察的时间就一定会增加。我以前经常把自己的时间耗上一半在做白日梦上面,因为那样做令我很“愉快”。
学生:过去有很多年时间,我的打坐修行是先把四周环境从心中排除,再把自己的身体排除到心外,最后是重复地吟诵“空无”的公案。那样做的时候,我什么也没觉察到。
净香:对,你过去做的是一种专注力训练,对某些人而言,可以产生非常快速和戏剧化的效果,使他们有很愉快的感受,但是它对一个人的生活却没有多大帮助。不管怎样,"空性"并不是以那种方式修行的。
学生:当我专心在觉察上面的时侯,好像比较会留意到自己身体的痛楚,当我迷失于幻想中时,它就不成问题了,因为我感觉不到它, 等我突然惊醒又有觉察的时候,就又会开始感觉痛楚。为什么在我幻想的时候,痛楚会消失呢?
净香:我们的梦想是一种强有力的麻醉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喜欢它们的原因。我们的梦想和幻觉会让我们上瘾,就像那些引人上瘾的药物一样。
学生:当我们感觉痛苦的时候,是不是就和真相脱节了?
净香:假如我们可以完全地感觉那个痛苦,就没有和真相脱节。
学生:当我真能和痛苦同在的时候,它就慢慢消失了,然而只要我一对它起个念头,我就又开始痛苦了。当我留意到自己的痛苦、起了它很痛的念头时,我的痛苦会继续下去,可是如果我只是留意到它是一个很强烈的知觉时,我的痛苦就会消失。
净香:当我们可以把痛苦看成是一种持续的知觉、带着许多小变化时,它会成为一个十分有趣甚至很美的东西。不过,我们要是带着想要把它赶走的念头来接触它,那就是追求佛法的另一种方式,
学生:当我开始打坐的时候,通常会留意到自己很紧张,自已身体里面有个紧缩的痛苦,我可以在自己的觉察之外感觉到它。多年来,别人总对我说:“你真紧张。”而我会说:“我才不紧张呢。”如今我明白自己只不过是没有体验到自己的紧张而已,它一直就是存在的。我是利用自己的念头去挡住对紧张的觉察,我的紧怅和痛苦都在那里,只不过是没有被体验罢了。
净香:我们的紧张和痛苦是真实的吗?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不过它是什么呢?最近有天晚上,我在海边散步,月光照在水面上,我可以看到海面上闪烁的光芒。但是月光真在水面上吗,海水真有什么东西在它上面吗,那海面上的颜色是什么呢,它是真实的吗?是或不是似乎都不对。从我所在的角度来看,水面上是有月光,但是假如我更靠近水面一点,就看不到上面的月光了,我只会看到从那个角度所能看到的东西。严格地说,水面上的月光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东西。如同天上的云一样,我们如果身在云中,就会把它叫做雾了。我们对自己的念头也有同样一种虚假的真实感,当然我们都需要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个世界、来过日子,而我们的修行就是要让我们学习活在这种相对的真实里,能够享受它,但是要能够看出它的本质来。就像那水面上的月光一样,从某个相对的角度来看,它是在那儿的,它却没有真实性,它不是绝对的。即使海水本身的真实也是相对性的,当水面上没有光线的时候,我们看它就是黑色。我曾经在海边一家餐馆吃晚餐,眼看那海水从蓝色转为深蓝、再转为深紫,最后就完全看不见了。什么是真实的?以绝对真理来说,没有一个东西是真实的,从我们修行的观点来看,我们需要由自己的经验开始,一丝不苟地修行自己的觉察。我们必须回归自己人生的真相里,我们会有酸疼、痛苦,我们会有麻烦,我们会喜欢某些人、不喜欢某些人——这些全都是我们的人生,这些也就是我们觉察的练习开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