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厭了城市里的小資文字和那些頹廢悲觀情緒,看煩了針砭時弊的激揚文字,再讀這些有芳香泥土氣息的文字,你會慢慢安靜下來,閉上眼睛享受陽光溢滿自己的那種溫暖明媚的味道。真正的幽默是溫柔的,自然流露的,在你不設防的時候突然觸摸了你的笑神經。
吃出情趣,吃出文化和思想——這就是古清生帶給我們的永不落幕的盛宴。
水煮魚端桌上,油汪汪一盆,橙紅油亮,光芒四射,如一輪太陽。品嘗起來抵達人的味覺巔峰,一個渾圓的熱烈,在記憶中不朽。
一切美食原則,重在講味道,講口感,講美觀。水煮魚浸于紅油之下,顯得白嫩若玉,撥開紅辣椒,抖落麻花椒,以筷夾入口中,烈火中的鮮香,那辣、那麻、那飛揚的紅色如旗,魚肉鮮嫩,入口即化,品味過程體驗鮮、咸、香、麻、辣之水煮五味,其中隱伏火灼般麻辣感覺,一個挑戰性的品嘗,若非川人,吃正宗水煮魚,頭發炸得直立,麻辣勝似槍藥,感覺頭皮如驚雷滾過。
我喜歡那種只長到六枚葉子的小莧菜,不論紅白,帶著根,洗凈瀝干,色拉油燒熱,投鍋里,少許給鹽,用筷子挑動,半熟給蒜蓉(新蒜頭制),熟即起鍋。有一個細節,白莧菜嫩滑,所以只吃菜,紅莧菜青澀,其湯拌白米飯極有味道,故炒紅莧菜,備炒時稍淋些水。
買鲅魚,請賣主刀刃了鲅魚頭尾,中間一劈兩半,去了五臟,回家洗凈,用致美齋醬油、鎮江香醋和姜絲裝碗腌漬一個下午,或長些時間。下廚時,撈鲅魚瀝干,熱油將鲅魚兩面煎黃,就佐紅辣椒、姜絲、蒜瓣、花椒、老干媽豆瓣醬(或陽江姜豉)、醬油、醋、紹興花雕及蔗糖若干,燜。燜到半干時,加56度紅星二鍋頭三錢和五香粉若干,翻動再燜,至有一層淺淺湯汁時,起鍋。
這鲅魚就是結實的蒜瓣肉,蘸著湯汁吃,是些許綿甜,有醬香,有魚鮮味,有微辣,有彌漫性向外擴張的美好氣息,它有點粗糙的肉質纖維在口中,寬厚而綿延不絕的味道源源釋出,如海洋的敦厚,或時間的溫情積淀,或火焰的熱灼飛揚,它給人以一種混沌之美,沿著醬味的指向,把握鲅魚肉身的海洋氣息,那種信息素,它撕開人味蕾之上的蒙昧,是太平洋宏闊景色,平安與永久。近時,我又發現,去了鲅魚頭,掏空內臟,將桶狀鲅魚用細火翻煎,皮表至咖啡色,略佐花雕、鎮江香醋、致美齋醬油,在鍋烘干,吃起來香味也不錯,另有《羊城晚報》的朋友通報,最后用蕃茄燜,則可將油吸干,一試,亦佳,它符合北方口味或曰國際流行口味。
啜口清茶,擱下杯,右手執了潔白的湯匙,左手托一握小碗,舀一匙湯,略涼入口,立即醇湯香濃繞口蕩漾回環,抿唇,香氣經久不泄。翅湯主香味是雞湯,寬厚,溫潤綿長,轟然入口且于口中悠然環繞。是時世界消隱,惟與香同在。
從人格上來說,一個省長和一個廁所保潔員是相等的,做人的權力和義務是一樣,省長和廁所保潔員在工作上的努力均應受到社會的普遍尊重,贊揚和獲得獎勵。雖然社會現實使這種平等遙遙不能實現,這只能說社會人文環境的改造任重道遠。
西瓜起源于非洲南部的喀喇哈里沙漠,先從非洲傳到南亞,公元前二千多年,埃及、利比亞已廣泛種植西瓜。公元前四世紀,亞歷山大遠征時將它傳到印度,十世紀左右傳入中國,從西傳入,曰西瓜。
湖南人就不講什么鮮,湖南反倒是一個吃陳食地方,他們喜歡將任何事物重鹽腌之或煙火熏之,吃那份臘味和煙味,仿佛要專門咀嚼一段歲月。北方就有些大一統,除山西人為代表的吃醋族以外,有兩大類可以概括,東北人愛燉,西北人愛烤。吃爛燉的東北人和吃燒烤的西北人大致統治了北方菜系,北京人還講究涮,涮也能算是菜系么?
中國菜的墮落,我以為要從味精誕生時算起,自從有了味精,中國菜開始向大一統發展,它就像普通話一樣蠶食方言。尤其是放味精做出的湯,它簡直就是謊言,它使我們味蕾漸漸失去敏銳的判別能力,它化腐為鮮功能只能拯救蹩腳的廚師而無法讓我們享受大自然的豐美。我不吃味精,判別一個廚師高超與否,你就看他放不放味精好了,味精放得越多的廚師,他的檔次越低,他無法做出好味道來,就與喜歡用美麗這個詞來贊美美麗的作家一樣,沒有出息。
有了火候,又有了醬油醋,再加上五香大蒜辣椒蔥,做中國菜足夠了,當然不能缺鹽。缺少鹽的日子,我們的靈魂無處寄托。
一方人吃一方菜,這一點不可改變,任什么地方人,吃遍天下之后得出結論還是——自己家鄉那一味最好。且以己推人,以自我為中心在味覺上表現得最為充分。
好魚是河中活水長大,呈流線形,死水中的魚身寬體胖,肉質松弛,皆半老徐娘狀。
沒文化的吃,反映出的是吃的素養之貧乏,吃的素養低下者,像一個看不懂愛情故事而專事閱讀色情小說的王小二一樣,一味喜歡離奇和刺激,這境況讓人氣歪鼻子。我知道一個有著良好素養的美食家,他會珍視任何一次吃的機會,比如手頭上有一棵新上市的萵苣,他會將其審視再三,計劃出幾套制作萵苣的方案,是做一碟清炒萵苣絲?還是用叉燒肉小炒萵苣片?甚或做一道臘肉萵苣湯?總之這棵萵苣做好了,它能使你獲得平凡日子里的生活美意,你不能排除這樣的可能,設若你懂得這些,將萵苣的葉子洗凈以開水燙了,淋上些許辣椒油和小磨麻油,一道甚為可口的菜告成。
一個時代的吃文化,多少能夠折射這個時代社會總的心態,吃昂貴的珍稀動物可以反映浮躁與輕狂的社會思潮,如果你留心猜測一個渴望吃天鵝肉的人的真實內心,那一定漾動著自卑和無以排遣的膨脹欲念。誠如拿破侖用劍鋒建構個人的輝煌歷史,而貝多芬則用他的音符打動世界千萬人的心靈,那么一個并無建樹的人,他總會找到類似吃天鵝肉的行動獲得精神的愉悅。這當然悲哀,然而它卻總是發生在我們眼前,正如在社會林林總總的場所都必然發生不文明事件,吃的行為映射出人的文明缺失亦是那么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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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摘抄书中
读罢有感,通篇都是谈美食兼以小论生活人生,上部分写的比较用心,后半部分着笔辣椒太多,感觉有点敷衍了事味道。真心羡慕对于美食能有如此境地的领悟,以及一手好厨艺,相比作者是个心宽体胖面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