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从一阵疼痛中醒了,浑身火辣,像涂着辣椒水。古代商纣王有一种刑法叫炮烙,现在也许我就被绑在那根燃烧着的铁柱子上吧。红热的滚烫,从体表渗进体内,慢慢的往身体里爬。自己就像那腐烂的苹果一样一寸一寸的慢慢的死去。
我动了一下手臂,才察觉到身上还盖着一张被子,日光灯此时依旧亮着,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原先那么刺眼了。屋子里一片光明,从屋子东边的小窗子上还吹着冷风,有一缕阳光斜插进来,应在地上形成一个四方的亮光。我睁开双眼,可是右眼却不听使唤,只微微敞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右眼前黑黑的,像有一只虫子爬在上面。我试着从被子里抽出右手,手腕针扎似的疼痛。我才想起昨天它一直被膝盖压在床上的事情,大概此时痉挛了吧。我躺在那里,保持着醒来时的姿势,我没有勇气再移动一下身子,每次移动都像滚过砧板一样。
我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心中宁静的很,空空荡荡的心房里有一种蛛丝一般的东西悬挂在那里,等待捕获着我的想法。黑暗就隐藏在那张蛛网的背后,我做出怎样的决定就预示着我将有怎样的人生,要么被那黑暗所吞噬,要不破茧成蝶。我闭上着眼睛,已经没有眼泪可以喂养我干渴的眼睛,眼球在眼眶里转动磨的莎莎的痛。
闭上眼睛,生与死开始在我眼前交错、纠缠。不知道人死会不会真的有来生,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地狱的存在。如果有来生的话等我死后我会到哪里,还会不会遇到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小倩,佳敏,子雨她们,如果可以那死好像也真的没有什么可怕,可是真的能遇到他们吗?死亡——这个词、这个想法、这个决定在我脑中盘旋着,忽近忽远的闪烁。这个世界也许再也不会有一个词比这个词更能表白我此时的心情。如果有死神的话,它应该昨夜一直守在我的床头吧,今天他应该也在这里吧。为什么他还不带走我呢?
我从被子里伸出了手,在空气里探索着死神在我的身边留下的痕迹。却摸到了一阵温暖——像妈妈的体温,似乎妈妈来过这里并给我留下这种感觉。在眼前的黑暗中,我的手轻轻的在空中摸索着,探索着妈妈的脸、妈妈的手。我看到了妈妈微笑的脸,妈妈笑着将她手伸到我的被子里,给我穿衣服,叫我起床来吃饭。妈妈的手还是那样蒲扇般大小,妈妈的皱纹在额头上又多了一层,鬓角的白发从妈妈的发卡上松散下来,落在了我的手上。我轻轻的拿了起来,放在手中挼搓了一下,银色的白发发出“嘶嘶”的声音,妈妈接过我的手,将我手中的白发拿起来又夹到了发卡里。妈妈用她那蒲扇大的手将我的小手轻轻的放在手心。黑暗中,爸爸从墙角走了出来,依旧是褐色的皮鞋,依旧是是满脸的胡须,还有那根叼在嘴里的烟头。
“爸爸,爸爸,是你吗?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直不来找莹莹,莹莹想你,爸爸你为什么不要莹莹了?”我伸出来手来去拉爸爸的手,爸爸的手布满了粗糙的茧子,像石子的表面一样充满了棱角。
“嗯嗯,好孩子,乖女儿。”爸爸伸手抚摸着我的额头,粗糙的手磨的我额头疼痛,可是我却不想去阻止他,这种疼痛我已经四年不再经历过了。我不想让这中感觉在我心底消失。我想它能留在我的心里,留在我的额头上。
爸爸缩回了手,从他的那件白色衬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只玉的佛像——是只玉观音,青色的玉石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观音菩萨,那块玉触手温暖,微微的光晕让那尊观音显得慈祥而美好。爸爸将那只观音放到了我的手里,又轻轻的将我的手合上。
“莹莹,拿着它,无论到那里你都要记得好好活着,知道吗?这个是爸爸在你13岁生日那天给你买的,想作为生日礼物在那天交着你,可是爸爸食言了,爸爸答应给你过13岁的生日的,可是爸爸却没有做到。爸爸对不起你。拿着它,莹莹,记住要好好活着,知道吗?爸爸妈妈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记得爸爸是爱你的,妈妈也是爱你的。家永远是你温暖的港湾知道吗?”爸爸含着泪的跟我说道,那双不算洁白的眼球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嗯嗯”我看着手中的那尊佛像玉,冲着爸爸点着头。
爸爸站起身来,向着屋角的黑暗中走去,越来越远,我去看妈妈,妈妈也走在了那黑暗处,越来越远的消失了。
“妈妈、爸爸、妈妈,不要留下莹莹一个人,莹莹想跟你们一起走,不要丢下莹莹一个人,莹莹害怕,莹莹害怕。”
我哭着喊着,一滴眼泪从我眼角滑落下来,润湿了我那只干枯的眼眶。睁开眼,我才发现刚才那只是一个梦。一个虚幻的梦,一个我渴求了很久的可以一家团聚的梦。疼痛火辣的感觉依旧从我的身上各个部位传了过来,我试着抬下手臂,手指紧处好像放着一个东西。我把手从被子里移了出来,打开了那像贝壳一样合在一起的手——一只青色的玉观音,触手温暖,散发着微微的光晕。
我知道爸爸来过了,爸爸来看我,爸爸知道他女儿在受苦,他来看我了。爸爸要我好好的活着,我要好好的活着。我奋力的坐起身来,乳酸在肌肉里剧烈的燃烧了起来,又引起了全身的新一次的痉挛。可是我不管这些,我要站起身来,我要穿上衣服,我要回家,我要找爸爸妈妈。
这个屋子在我醒了时就空空荡荡,现在依旧只有我一个人,屋子的门关着,无论他这次是否锁着,我都要出去,我要回家,回那个我出生的地方。我将爸爸给我的那只玉观音戴在了脖子上,揭开了被子,我要下床去拿衣服。我的衣服掉在了床下。在我揭开被子的时候,一股剧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在我的下部,蓝色的床单被染成了一片血红,在那片血红上堆积着乳白色粘稠状的液体。我避开了那些污秽的东西,将脚抽了出来。走到地上,我找到了我的鞋子,胸罩,内裤还有外套。
穿好了衣服,我走向屋子里的那扇门,门没锁竟然开着。这一点侥幸的喜悦在我心中荡起了微微的波澜。推开门我又回到了那条走廊上,我的右乳就是在那里被烙下来了一个黑色的斑点,我也是在那里差点……可是终究还是……。那扇银白色的门就在我前面,那扇罪恶的门,昨天在我身后关上了,就把我关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让我痛不欲生的世界。而今它就在我的前面,推开它,也许我就可以逃出罪恶的深渊。
我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触碰,害怕会惊醒那个深渊了隐藏的怪兽,再一次将我托了进去。我轻轻的推了一下门,这一次我一定要走,一定要确保自己能逃出这个魔抓,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妈妈。出乎我的意料,那扇我以为会禁闭的门竟然开着,没有上锁,没有任何想要禁闭我的欲望。
“出来吧,那扇门没锁。”杜斌的声音从E网的柜台边传了过来。
此时的杜斌正坐在E网的柜台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放在腿的膝盖上,中指和食指夹着的烟在阳光下冒出缕缕的烟雾,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现在身上已经没有刚醒来时那么疼痛了。杜斌看见我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带着那个玉观音很漂亮”杜斌用食指弹了一下烟,细小的烟灰在空中飞舞。
“身上是不是很疼?我以为你喜欢我会愿意那样做的,没想到你那么倔强。如果你配合着我们,你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还有你不该打我脸,你激怒我了,知道吗?”杜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的从柜台里走了出来。
看到他高大的身影,我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虽然我知道往后退是个致命的错误——着让我离那间屋子又近了一步,可是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以后不要轻易跟男人说要找刺激,知道吗?也别轻易对一个男人说你喜欢他,更不可以单独跟一个男孩子在一起。那样你要付出代价的,就像昨天一样的代价,懂吗?男人要的就是你们女人的身体。也许你说一些话是无意的,没有任何想法,但那可能恰恰成了引诱男人的理由。人类进化几千年,可是在性方面还都是野兽。”
杜斌一大步跨到了我的面前,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又用右手的食指曲一个圈挑我的下巴,企图用他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
“今天你可以走了,你要吃东西的话,吃的喝的柜台那里都有,随便拿。”杜斌回过头来指了一下柜台。“不过你今天晚上还得来知道吗?”杜斌放开了按在我身上的手,“并不是我一定要找你来,女人我多得是,你昨天我已经玩够了,是刘东强让你来的。他早看上你了,要不我也不会那么主动去找你。的确你也像他想的那样,确实很小很紧,正对他胃口。他还没爽够,还想再玩,所以你今天晚上还得来。可能……可能以后都得来吧,这个我也不太确定,得看你让他爽的程度。还有一件事,昨天你昏迷的时候我们拍了很多跟你做爱的照片,现在那些照片都在他手上。所以我劝你该听话的时候还是听话点比较好。我要说的就这些了。你走吧,晚上别迟到了,我们约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