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的东西极有限:有一个放书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有一个宁静安谧的工作环境就够了。当然,宁静安谧这一个要求不算低。在我们的时代,宁静安谧是奇货。不过柳比歇夫需要的宁静安谧是最简朴的一种–只要保持安静和摆脱紧张任务就是了。他从不去追求宽敞的住宅,别墅,汽车,名画和富丽堂皇的家具–也就是某些人梦寐以求的排场和惬意的生活,正是这些东西构成他们心目中的宁静安谧的概念。
他经常有机会获得这些舒适的条件,倒也不必特别费什么劲。譬如说,也不必做什么让步。不时,有一些较高的学术方面的职位空缺。很可能,微微使点劲,他就可以晋升。但他不要这些东西。超过最低必需品限度的东西,他都不要。倒不是他故作清高,他就是不需要很多大家公认为必须的东西。他在学术界的一些同行们拥有豪华的住宅,成套的陈设,精致的装饰品,甚至他们那里的每一个门把手都呕尽了人们的心血。他要看到这一切,肯定会惊讶的重复某位哲学家的一句话:“竟有这么多我不需要的东西呀!”
这就是自由。他无拘无束。
但他周围的人,他的亲人们却由于他拥有这种自由而感到苦恼。他周围的人是普通人,他们不能满足于他认为已经足够了的那点物质条件。他经常没有空暇,他像童话中那个老在那儿磨啊磨啊不断摸出盐来的小石磨–没完没了的工作,这使他们很痛苦。
—-我以为,人类终不得自由。大凡有追求,便不得自由。大凡有追求,就始终有根绳子。
区别在于这份不自由,对于我们而言是“牵引”还是“束缚”。
区别在于物质追求像色彩斑斓像满园各色的花,你摘下一朵又望向另外一朵,你总会有些时刻彷徨四顾。你跟那根绳子较劲,在有限的活动范围里摘你眼里可见的想要的花。
区别在于精神追求像远方迷雾里的灯塔,你寻找着抵达它的路,你不断不断,一点点靠近它,你总会有迷路沮丧的时刻,但你抬起头,它一直在那儿。你知道那根绳子的另一端就在那里,它将你指引到那里。
所以,虽然我并没觉得精神追求就比物质追求高级。但精神追求无疑于我们而言更有利,一来精神满足的半衰期比物质满足的半衰期长,二来锚定一处建沙堡远比遍地随意堆沙包要实在。
大多数人对时间都持有自己的态度,各不相同,而柳比歇夫对时间的态度格外与众不同。他的时间不是取得成就的时间,他摆脱了赶过别人,夺取第一,超越什么,获得什么的愿望。他热爱时间,珍惜时间,不是把它当作工具,而是把它看成是进行创造的条件。他对时间十分虔诚,同时又体贴入微,他认为时间对人们如何使用它并不是无所谓的。时间不是个物理概念,不是时针的转动,而像是个道德概念。
他对时间就像对不可或缺的生活口粮那样重视。“消磨时间”—这是不可能出现在他头脑中产生的念头,任何时间对他来说都是宝贝。时间是进行创造的时间,认识事物的时间,享受生活乐趣的时间。他对时间满心崇敬。
柳比歇夫的时间如水晶般晶莹而匀称,使人为之惊叹不已。几十年的时间可以一眼看透,在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丝毫模糊之处,也没有禁区。在我们的时代能这样坦率地度过一生—这是罕见的事。
–—知道什么可以伴你一生么?只有两样东西:时间和自己。有意思的是,这两样东西都捉摸不到。你以为你是自己? 不是的,自己是一座冰山,你只看得见水面之上而已,大部分的你自己,都藏在你的潜意识里。
所以呀,要过好这一生,我一直觉得,要和真正与自己相伴一生的这两样东西好好相处。感知它们,并抱有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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