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决定回家后的第二天一起去海丽家,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海丽的父亲让海丽继续上学,追求她的梦。可是我的心里老是感觉怪怪的,一直犹豫自己要不要再要插手这件事情。海丽虽没有明说,但我真的伤了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抛弃了她。而她也报复了我,用她对我的冷落表达对我的失望和伤心。
一个内向的人,如果没有伤心到极限,没有触碰到她的软肋,她都是可以忍耐的,不会因此而疏远你。可是一旦真的伤到她们了,那将是多少匹马都拉不回的事情。她们会一直把那件事情埋藏在心底,让你看不到,却又不断左右着她对你的行为,让你常常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就已经在她心中挂掉了。
是啊,海丽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小倩事先给我说过她因为那晚的事情很生气,我真的就不明白,她现在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的冷淡。
昨天晚上和王一民在以前的那个隔离区待了很久才回去,除了拥抱什么也没做。我就在他肩膀上靠着,将脑袋倚在他的肩上。他就抱着我的后背,我们谁都没再说一句话。耳边不时响起田地里蟋蟀大提琴的声音和燃烧的木材的爆裂声。我们就这样抱着,我想要的温暖久久后从王一民的身上传来过来。我倚在他的肩上,吸纳他身上的温度,融化着我心中委屈铸成的坚冰。直至那种温暖使我不想哭了,不想再用痛苦折磨自己的时候,那种坚冰就彻底融化了。
回家的时候,月亮已经偏西了。路边的杨柳,显出鬼魅的身影,已经起了冷风,吹的身上瑟瑟的发抖。王一民把他衬衫脱了下来给了我,光着上身陪我走着,一直送到我家门口。回家后我躺在床上,今天的事我已经不想再想起了,想多了同一件事情,人的头就会剧烈的疼痛。我忍受不了那种疼痛,所以克制自己不去想今天的事情。可是李海丽的事情还是像卫星一样,围绕着我的脑袋旋转,不停地旋转。在黑夜了我睁着眼睛看着屋顶,我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闭着眼睛,我习惯睁着眼睛看着同一个地点,直到眼睛发胀或头痛受不了了为止。
我看着屋顶的时候,妈妈则看着我。伸着她蒲扇大的手掌,还像小的时候一样拍着我睡觉。我看了一眼妈妈,妈妈眼角的皱纹又多了一层,耳边的头发又白了一片。想到妈妈一个人,为这个家在打拼,为了我的未来而操劳,我忍受不了了,眼角又蓄满了泪水。
“妈妈,你真好。”我伸出我白嫩细腻的小手,去抚摸妈妈那张晒的发黑发红的脸颊——像纸一般粗糙。
“傻孩子,怎么忽然说这些呢?说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妈妈嘿嘿的笑着,用她那蒲扇的手一把就抓住了我的小手。瓮中之鳖就是这种感觉吧,妈妈的手好大,完完全全包住了我的小手,我想挣扎出来都不可以。
“妈妈,你太好了,给我吃的,给我喝的,给我用的,还让我上学,教我做人,我真的很感激你。”
“呵呵”妈妈笑了笑,“我又不全是为了你,我也是为自己啊。”
“为自己?”我侧过了身,盯着妈妈,不相信妈妈所说的一切。
“嗯,当然是为自己了,你要知道绝对无私的人是没有的,莹莹。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考虑,只是多少不同而已。妈妈对你好,一方面是因为妈妈爱你,看到你好,妈妈心里就满足就会很幸福。另一方面也算是一种投资吧,妈妈也希望你对我好。如果你过得好了,妈妈也可以沾沾你的光,让妈妈也过上好日子。你说是不是?”
“嗯……可是……我还是觉得妈妈是最好的人,是最无私的人。”说完,我使劲往妈妈的怀里钻,妈妈也毫不吝啬的一把就搂住了我。
“妈……海丽要辍学了。”我想把我心中的想法告诉妈妈。
“为什么?”
“海丽告诉小倩说是因为她家穷,她爸爸不想让她上学了。她爸爸说如果海丽能够在高一连续拿四次第一名就让她继续上学,你也知道,那些第一名都让你乖女儿拿了。而海丽一直学习不好,别说第一名了,连前200都很少进过,她爸爸说那些简直就是在胡扯,他就是在逼海丽退学,那个条件只是他找的一个冠冕堂皇说个别人听的理由罢了。”
“嗯,不过他家情况确实不是太好的,海丽的哥哥去世了,就他爸爸一个人在支撑这个家,她家还有一个瘫痪的奶奶,海丽的妈妈也有心脏病。”
“嗯,我知道她家情况不好,可是你不是一个人吗,妈妈?您不是也是一个人撑起了我们整个家吗?所以我觉得她爸爸说因为穷而不让海丽上学是不可能的,他家再怎么说都比我们家情况要好,他爸爸肯定有别的理由才这样做的。”
“哦,是吗?”妈妈惊奇的看着我。
“嗯,我觉得穷不是主要原因,海丽的哥哥死了才是主要原因。因为海丽的哥哥死了,他们家就她一个女儿了,他爸爸想将来让海丽继承他们李家的香火,所以她爸爸不得不让她辍学。她爸爸怕她将来考上大学了,远走高飞了,不要他们了。他们想让海丽在家守着他们,将来等他们老了赡养他们照顾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所以现在他趁自己还能控制海丽的时候就囚禁了她拴住她,不让她接触外边的社会,不给她能飞出去的机会。这样海丽就能一辈子都陪在他们身边了,你觉得我说的是不是,妈妈?”
“你们这些孩子,怎么这么快思想就早熟了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停了很长时间妈妈抚摸着我的头说。虽然我没有得到妈妈的正面回答,可是我知道我说对啦。
“那你们怎么办?”妈妈问道。
“我们决定明天去海丽家,去找他爸爸理论理论。”我气愤的说。
“是吗?你有没有把你的想法告诉别人啊?有没有告诉海丽?”
“没有呢,其他人都认为是海丽家穷她爸爸才不让她上学呢,我还没告诉任何人。”
“嗯,这就对啦,莹莹,明天去海丽家的时候你什么都别说,知道吗?别把你今天跟我说的告诉别人,知道吗?”
“为什么,妈妈?我还想拿这个要挟他爸爸,当众戳穿他,这样我就能给海丽一个公道了。”
“莹莹,有些事你还是不懂的,他爸爸就是那样的人,如果不是那样,海丽的哥哥就不会死了。你现在即使戳穿了他,你只能弄得他原形毕露,变得更加无所顾忌。倒不如这样让他装着呢,这样对海丽也是好的,如果你的话让海丽听到了,海丽以后还怎么呆在他们家啊。所以,莹莹,明天你就什么也别说是,海丽辍学就辍了。有很多事不是你们这样的小孩子想干就能干的,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都是不合理的,不是你想解决就能解决的。”
“哦,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对了,妈妈你刚说到了海丽哥哥,海丽哥哥不是得非典死的吗?”
“不是的,海丽现在的情况跟他哥哥其实差不多的。她哥哥当时在广州认识一个女的,谈恋爱都快结婚了,可是女方家就一个女儿,所以要结婚的话必须得她哥哥跟女方家一块住,就是要海丽的哥哥入赘。海丽的爸爸知道后,就很生气,觉得让他儿子倒插门很丢人,海丽家也只有她哥哥一个儿子,所以海丽的爸爸坚决不肯,硬逼着她哥哥回来,她哥哥没办法了就跳楼了。”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不是说他哥哥是得非典死的吗?”我睁大眼睛看着妈妈。
“你当然没听过,你当时还小,妈妈怎么可能告你说这些呢。况且这种丑事,对谁都不好,大家也都不愿意提起。那时又正好赶上非典,所以大家都说她哥哥是得非典死的,妈妈也就这么告你说了。要不然那时候会在你心里留下阴影呢,你会以为爸妈都是阻碍你们梦想的绊脚石呢。”
“哦,我明白了,妈妈。”妈妈的话引起我脑袋的一片混乱。尽管妈妈的手在我头上上不断抚摸着,可我依旧梳理不清我杂乱的情绪。
第二天,夏日炙热的阳光照进窗的时候我才醒。妈妈已经去田地了干活了,给我做好了饭,放在锅里面,写了一张纸条,告我说只需热一下就可以。我起了床,正吃饭的时候小倩来了。
“我们都等你呢,你怎么才吃饭。”
“哦,我昨天失眠了,刚醒。”我捧着碗在想着今天该怎么办,要怎样面对海丽那个自私的有点病态的父亲。
“对了,莹莹,告诉你个秘密吧。”
“咦,什么秘密?”我夹了一个胡萝卜菜问道。
“昨天晚上我跟宇鹏出去玩的时候,我见你跟王一民了,哈哈,还抱着一起,呀呀,不得了啊!”一边说着小倩还一边手舞足蹈了起来。
“你跟陆宇鹏你俩不也是经常抱着一块吗?”
“我们,哈哈,我们不一样啊。我们是情侣,是恋人,名正言顺呢。你跟王一民呢,难道也名正言顺了?”
我无心回答她的问题,只顾吃着自己的饭,这种问题也是不能回答的。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再告你说个秘密吧?”见我不说话了,小倩又卖弄起官司来了。
“什么事啊?要是我跟王一民的事就别说啊,我正吃饭呢,影响食欲。”
“你以为我愿意说你跟王一民啊,从幼儿园到现在,颠来倒去都是那两件事,你们俩连点进展都没有,我们都觉得无聊了。我想跟你说的是昨天我们不仅发现了你们,我们还发现了另一对,在李海丽家门口不远的那个石桥边。你猜是谁?”
“谁啊?”我没心没肺的回答,心里没一点好奇。
“李海丽和孙斌新,哈哈,有意思吧?”
“呃……他们,从来没见他们在一起啊,他们隐藏的够深呢。”
“不过也不像是谈恋爱,昨天孙斌新好像在跟海丽说着什么,然后海丽就一个人走了,不知道是高兴还会生气。只剩下孙斌新在那里呆了很久才走。”
“哦,一会去找他问一下就知道了吗?”
“嗯,他应该不会不告诉我们的,他要说早就说了,毕竟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姐妹。”
“嗯,我觉得也是。我从醒来就在想,小倩,我要不要去海丽家,会不会显得自作多情?”我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为什么?”
“因为海丽还不理我,我昨天想跟她道歉她都不理我,想找她又怕她觉得我自以为是,毕竟她辍学跟我拿年级的第一名多少也有那么一点关系。”
“哎……你怎么想这么多啊,海丽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学习都没你好,我们知道。我们早就习惯了被你压迫了,怎么还会因此嫉恨你呢。至于道歉的事我回头帮你说,你要记得莹莹,我们是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今天一定要去的,你不去她心里对你就更别扭了。”小倩说。
“嗯嗯,我一定去。”
我放下碗筷,洗了一下手后,就跟着小倩一起去找其他的人了。
关于李海丽的事情我已经一清二楚了,可是心里却疼痛难受。如果我当初不去多想它,一直让它是个秘密,现在心里应该会好受的多吧。
我和小倩去找了黄佳敏和林子雨。小倩说陆宇鹏去找孙斌新了,他们会在李海丽门口等我们。可是等我们到了海丽的家门口时,只看到了事先等在这里的陆宇鹏,没有看到孙斌新。陆宇鹏说孙膑新不在家,从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们又等了半个小时,可是依旧没有孙斌新的影子。只好由我们5个人去找海丽的爸爸,闯一下鬼门关。真不知道在关乎我们这个小家生死存亡的时候,那个可恶的孙斌新跑到了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