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窗外的炮竹声还没有平息，胡宇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知是该享受元宵节的欢庆，还是该哀叹一个人的孤寂。

他想强迫自己睡着，可偏偏窗外绚丽的烟花令他想起了一些难以忘怀的往事——关于许妍，关于10年前的那次相遇。

二

胡宇十年前还是飞行员专业大二的学生，那时候知乎刚刚兴起，胡宇就是第一批用户之一。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结束一天的课程和训练的胡宇，回到宿舍，换下穿了一天的制服，带上电脑就直奔有 wifi 的4号教学楼。

胡宇虽然不是学霸，但喜欢安静，要不是白天有课程，能在自习室上一整天网。

那年寒假刚刚结束，正是开学的第一天，也正赶上元宵节了，胡宇一如既往地在自习室刷着知乎。空气里有点淡淡的香味，大概是某种洗发水的气味吧，很令人舒适。胡宇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女生，和他一样，也带着耳机悠闲地滚动着眼前的网页。

胡宇没敢多瞟几眼，定了定神，又重新把目光聚焦在知乎的一个问题上了。

“这是什么啊？”一个轻柔的声音透过音乐传入耳中。

胡宇张了张嘴，平复了一下忽然加快了的心跳，摘下耳机，转过头看着旁边这位女生，笑着说：

“这是知乎，一个分享知识的网站。”

胡宇觉得自己从言语到表情都太僵硬刻板了，简直和面前这个女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眼前的她有着一双好奇的眼眸，以及好似时刻在欢快悦动的笑容。

“嗯……我觉得这个网站挺适合你的，怎么样，注册一个试试？我有邀请码。”

女孩的笑意更深了，“你真有意思，我们第一次见，你就觉得适合我？”

胡宇一时语塞了，他很少跟女孩子打交道，更没有交过女朋友，面对女生甚至比一般人都要害羞。

“那我试试呗~给我个邀请码~”沉默几秒后，女孩率先打破了尴尬。

很快，知乎又多了一只新用户。

“哦，原来你叫胡宇啊！”女孩看着胡宇的主页，默默地点下了关注。

“许妍？”他刷新了一下自己的粉丝列表，也点下了关注。

“嗯呐~”

三

胡宇还记得在那个烟花漫天的夜晚，他送许妍回宿舍的路上，他们畅聊着自己在豆瓣和知乎的见闻。许妍喜欢上豆瓣，她觉得豆瓣是一片宁静清新的田园，胡宇觉得知乎是一间睿智理性的实验室。

目送许妍走进宿舍楼的那一刻，胡宇忽然想抛弃自己一贯的理性，一个从前从未有过的想法几乎要冲破他的脑壳——“我一定要追到她”

胡宇有些迷惘地走回寝室，加了许妍的豆瓣账号。他不知道怎么追女孩子，他想了想，又翻了翻许妍的豆瓣，觉得有些懵。于是他又去了知乎，开始搜索追女生技巧一类的问题，看看高手们怎么解答的。

看了一阵，胡宇觉得有点思路和自信了。舍友开始催促他早点上床睡觉了，但他没忘了搜完最后一个关键词——“小清新”

因为在和许妍聊天的最后，她忽然问：

“你有没有觉得，知乎有点太古板了？”

“古板？不会吧，知乎是个刚刚兴起的网站，话题都挺现代的呀？”

许妍嘟了嘟嘴，想了想，接着说：

“好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总觉得知乎给人一种古板的感觉。我更喜欢小清新。”

“小清新”这个词就这样被记入了胡宇的脑海，成为他今后反复钻研的词汇之一。

四

胡宇如愿以偿地和许妍在一起了，仅在短短的六个月后。说来他自己都十分感叹，不是因为追到许妍这件事，而是那天他鼓起勇气向许妍表白的时候，许妍给他出的一个条件：

“很想马上就答应你啊~但是没点儿门槛我怕你以后会不珍惜哎。”

“怎么会呢？许妍，我是认真的……”

“那这样，我们做个约定，你在知乎上获得10万赞同数了我就答应你！好不好？”

“好！”

胡宇成为知乎大V，只用了六个月。

五

胡宇和许妍都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前者理性，后者感性。胡宇曾试着每天上上豆瓣，受一受文艺的熏陶，尝试走进文艺小清新的世界。但到头来也只是发了几条不痛不痒的矫情的豆瓣广播，更令他惭愧的是许妍的动态他也没看过几条。

而许妍也仅在知乎问过一个关于她艺术专业的问题，再无动态。

许妍带他去欣赏画展，去看“恋爱的犀牛”的话剧，去阿姆斯特丹北15公里的乡村拥抱蔚蓝的天空、悠然的风车。

他们在跨年的篝火旁暖手，在元宵节的人海中猜灯谜，在天文台的凸透镜下观星云宇宙。

但不知为什么，胡宇觉得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或许是因为毕业之后的异地吧。毕业后她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界面设计，而他顺理成章地进入某航成为真正的飞行员。

他们有时会吵架，吵得厉害的时候许妍索性就不再理他了，胡宇便不厌其烦地给许妍发豆邮。他们从不用 QQ、微信，豆邮是他们的聊天工具，8年来一直如此。

终于在他们相识整8年的那天，又是这个团圆的日子，他来到她的城市，不似8年前那个害羞的男孩。这一次他准备了钻戒。

但许妍给他的答复却犹如晴空霹雳：

“我觉得我们之间一直都缺了点东西，就像你喜欢知乎，我喜欢豆瓣，我们曾试图走进对方的世界，但总是差一点点。在一起8年，我的这个心结都没能解开。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我想只有彼此找回缺失的那一天，我才能安心地嫁给你。”

胡宇心如刀绞，他想不明白许妍究竟有什么心结，不知道自己和许妍之间缺了什么。他问许妍，到底缺了哪点东西。许妍没有直接回复他，而是抹去眼角的泪痕说道：

“可能知乎没有小清新吧……”

六

后来的日子里，胡宇发疯般地寻求着答案。他上网搜索，逢人就问。甚至准备辞掉工作，去应聘知乎。但即便如此，他也想象不出如何像往一锅菜里撒盐一样往知乎里撒“小清新”。也不知道许妍是不是借知乎说自己太迂腐不懂浪漫。

他咨询他的一个铁哥们，这哥们是个程序员，有点呆萌：

“你说，怎么让一个网站焕然一新呢？”

“焕然一新？”程序员若有所思，打开了 chrome 浏览器。

“哦不，你不用给我演示，我只是打个比方。就比如让我这样一个古板的人焕然一新。”

“让你焕然一新我做不到，让网站焕然一新，我倒是能。”说着，程序员就给了胡宇一个链接。是个 chrome插件，叫 Stylish，程序员哥们兴奋地介绍起来了：

“可别小看这个插件，它能改变各种网站的样式风格，让网站换个皮肤，看起来焕然一新。你还能在它提供的平台上找到各种‘皮肤’来安装，很爽的。”

“算了吧……”胡宇觉得跟程序员也没法沟通，他并不能理解自己。

“别呀，上个链接被墙了，我已经帮你下载好了，点这里下载，下载之后直接拖到chrome://extensions/这个页面里就能安装了！试一试嘛~”

胡宇无奈，只好安装了试试，结果发现这插件真的能改变知乎的界面风格，但挑来挑去也没有发现能让知乎变小清新的……

胡宇就这样不停折腾，像一只无头苍蝇，他开始画画，开始学吉他，开始慢下来享受生活，他不知道许妍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算不算小清新。

七

窗外的炮竹声还没有平息，胡宇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知是该享受元宵节的欢庆，还是该哀叹一个人的孤寂。

两年来，他也从未放弃让知乎拥有小清新的尝试，他翻遍了许妍的豆瓣，每每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向许妍诉说的时候，许妍那头却没有回应。

胡宇开始觉得无望了，或许是该结束这段恋情了，也许许妍只是觉得累了、腻了，想找个分手的理由而已，而自己却这么执着。

胡宇准备就这样睡了，什么都不想了，过完这10年的最后一天，做个了结吧。

“叮咚”

一条知乎私信显示在胡宇的手机通知栏。是许妍！

胡宇猛地翻起身，打开私信：

“胡宇，在吗？是我的错，让你等了这么久，两年来你为我们的未来走出了九十九步，剩下的这一步就由我来走吧——

我找到我们缺失的最后一样东西了，这两年我一直在努力做一件事，现在终于完成了，也把它作为对你的补偿。你点开看看吧，如果你原谅我了，就给我开下门吧，我在楼下着等你。”

私信的最底下是一个链接，Stylish 的一个皮肤——知乎-Flat小清新

胡宇赶紧登上知乎点开了那个链接，点击了安装。

窗外寒风呼啸，他想起许妍还在楼下。顾不上看一眼效果，抓起一件衣服就冲出了房门飞奔下楼了。

身后电脑屏幕里，方才古板的知乎页面，此刻仿佛被拍扁了一般，整个界面迸发出清新脱俗的气息。

八

许妍依偎在胡宇怀里，两个人享受着年后朝阳下的惬意。看着知乎焕然一新界面，此时的胡宇知道，这就是许妍想要的他。

像牧场蔚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翠绿色的草地，以及远处悠悠旋转的风车；像金黄的稻穗，无忧无虑的麦田，奔跑着的白衣少女，以及镜头之外温和委婉的阳光。还有，将这一切拍变成一幅二维图景的他和她。

from: 谁说知乎没有小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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