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写中年危机。以下正文:
一一TA会所
XX路最繁华地段有一处会所,环境优雅,服务周到,而且宣传做得好一一全市各大商场厕所均有广告。
这天会所来了一位客人,此人举止低调有些腼腆,衣着朴素穿一身运动服,中等身材背略驼,三十出头儿已经有白头发了。和普通客人不同,付了全套服务费(包括特殊服务),却只聊天。聊了一会儿说不投缘要求换人,小姐十分委曲,自尊心爱到伤害。我要人儿有人儿,要活儿有活儿,阅(男)人无数,哪里不好? !一连换了十个都不满意,全所震动,领班心中暗道,怕是遇到了波皮无赖,让后面打手做好准备。
第十一个小姐,是个新来的,还没转正,第一个下去的是她师傅。领班只是想借此机会锻炼她一下,让她经历些挫折,以便更好地成长。可没成想她竟是匹黑马,与客人促膝长谈两个小时,聊得火热,时间都超了,客人依依不舍,相见恨晚。
领班惊愕,问她都聊了些啥。小姐答:shader。
领班:啥是shader?
小姐:计算机图形学里的,跟你外行解释不清。
领班感叹:做我们这行,掌握一门技术是多么重要啊!
客人走出会所,门口两名礼仪小姐鞠躬道别,客人指着会所招牌问道:你们会所叫"TA会所",其中"TA"是"技术美术"的意思对吧?
礼仪小姐:啥是技术美术?TA就是“他/她"的汉语拼音啊,具体是男的"他"还是女的"她",取决于您的性取向。
一一年会
刘明今年30岁,已婚,在一家大型游戏公司作技术美术(Technical Artist,简称TA)。今天下午公司年会,将在全市最大的体育馆举行,而且据说妹子很多。刘明坐上大巴,心情不佳,昨晚通宵加班没洗澡,抬起袖子闻了闻,味儿有点儿冲。
到站下车,体育馆四周十分空旷,午后阳光异常强烈,晃如到了外星基地,眼前球形体育馆恰似一个巨大生态仓。
他进去后随便找了个靠边位置坐下,闭上眼想眯会儿,正这时一缕幽香掠过,一个妹子来到身边,
妹子:这儿没人吧?
刘明:没人。
妺子坐下来,刘明扭头一瞥,发现这妹子十分漂亮,比TA会所所有小姐加起来都漂亮。旁边保安的目光也被牢牢吸引了。
妹子冲刘明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立刻感到一阵心跳加速。他想跟妹子搭讪,却想不出话茬,不料妹子主动开口:你是XX项目组的吧。
刘明:是啊。
妹子:你们项目挺火啊,听说赚了几十亿?
刘明:好像是吧。
妹子:做得挺好的,我前两天还买了个皮肤,就是那个亮瞎眼的黄金大翅膀,贼jb炫。
刘明:哦,那是我做的。
妹子:真的啊,牛逼。
妹子眼中流露出崇拜的神情。刘明一阵飘飘然,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
正在这时年会开始,ceo讲话,这ceo年龄与刘明相仿,却已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上过福布斯,开过人代会,还客串电影。妹子听得十分认真,听到鼓舞处欢呼雀跃。
妹子:老板太牛了。
刘明:嗨,走运罢了。
妹子:怎讲?
刘明:赶上机会了呗。想当初小马哥刚创业那会儿,哭着喊着求我加入,我拒绝了,要不早也…
妹子:哎呀,好可惜啊。
刘明:也没啥可惜的,说不定将来有更好的机会呢。
妹子:未来有创业的打算?
刘明:恩。
刘明说‘恩’时一阵心虚,但转念一想,为了泡妞,扯个小谎,说个大话啥的,不是很正常吗。
ceo讲话还在继续,各种营收数据,天文数字,他没心思听,开始思考人生:回想自己30年岁月,从三岁起就立下青史留名的远大志向,却因种种原因错失机遇,而现在事业已经定型,很难再有大的突破了。心想:如果能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该多好,我一定奋力一搏,走上人生巅峰! 但人生是不能重来的,唯有一声叹息,自我安慰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好歹比那个保安强,不用一天到晚站着,还有生命危险。
妹子:我知道你在想啥,你想要重来的机会对吧,(她压低了声音道)我能帮你。
刘明:你有超能力不成?
妹子:是的。
刘明哈哈一笑:扯蛋。
话音未落,他发现自己坐在教室里,上面一个穿短裙的年轻女老师,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对于走光浑然不知,一脸严肃道:那位同学,注意考场绩律,再东张西望抓卷儿了啊! 原来自己回到了高考考场,他低头看题,正是当年那道没做上的数学大题,而且一字不差,不由心中暗喜,因为事后看了答案,还有印象,他提起笔,愁著满志,激动得手有些颤抖…正在这时,铃声响起,收卷了。结果比上次考的还惨,连大学都没考上,各种打零工卖苦力,十多年后在体育馆做保安,赶上XX公司年会。他急步来到妹子跟前,说:大姐,终于等到你了,你给我选得回退点儿也太背了,害我这些年过得好苦!
妹子略带欠意道:这个不好控制哈,有一定随机性,主要还是得靠你自己的运气和努力。
刘明:那你就使劲往前一点儿,让我自己能把控更多!
妹子:好的。
刘明坐在飞船船仓里,四周都是同样白色的飞船,它们船头光滑呈流线性,晶莹剔透,带着长长的拖尾,所有飞船都在急速向前方星门飞去,门就要关了,他将控制杆拉到最大,前进四! 一股强大的惯性力将他牢牢钉在靠背上。眼看就要通过星门了,正在此时,一束激光击中引擘,飞船失去动力,星门关闭,一切陷入黑暗之中,系统提示:第1238号精子毁灭于兄弟间自相残杀,未能进入子宫,受精失败...
黑暗中妹子浑身发着莹光飘然而至,刘明道:大姐,你逗我吗,我压根没生出来?
妹子道:这回不是我的错哈,是你自己没能在残酷竟争中取胜。
刘明长叹:看来重来也不一定好混,我认命了,你还是送我回去吧。
妹子拉住刘明的手,一起向上游去…
刘明一哆嗦,口水流胸口上了,原来是一场梦。妹子仍坐在旁边,认真听领导讲话。妹子的侧脸,越看越好看。
刘明: 你是哪个部门的?
妹子:广告部。
刘明:模特吧。
妹子笑着摇摇头:不是。
刘明:哦。
一阵沉默。
刘明: 你的眼睛好特别,蓝色的,是混血吧。
妹子:不是。
说着把美瞳抠了下来:其实我喜欢红的,用没了。
一阵沉默。
妹子开始看手机。刘明探过头去,说:诶,你也用头条啊,看啥新闻呢?
妹子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他看,刘明眼神儿不好,瞪大眼睛一字一顿读道:吴秀波出轨门…
一阵沉默。
领导讲话完毕进入抽奖环节。今年奖很多,抽十好几轮,覆盖率百分之九十。妺子手臭,刚到一半就被抽到了,只得了个switch游戏机,刘明安慰道:没事儿,我也就抓个iphoneX。结果iphoneX抓完了还没中,刘明内心有些激动:看来要中汽车,早知道去年考个本子好了。抽奖结束,刘明啥都没中,汽车被一个叫rich的人抓走了。
下一个环节是参观游戏展会,妹子见刘明垂头丧气,提出一起转转。
刘明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转悲为喜。两人来到一个展台前,灯光炫丽,科技感十足,一群showgirl站成一排,成捆的大白腿。
刘明正欣赏着,几个showgirl拉他上台,请他参与即兴cosplay演出。刘明有些蒙,不好意思的,连道没洗澡。
showgirl不介意,道:不用紧张,这是公司VR实验室的最新科技,身临其境,真实无比,即使从无表演经验也能立刻入戏。
果不其然,当刘明走到台前,天气骤变,北风呼啸,下起大雪,一片沧茫,台下观众都不见了,他身穿兽皮,站在冰原之上,是个原始智人。
他四处张望,忽见前方有一个橙色亮点。他跑过去,一个女智人正在篝火旁烤猛犸象肉,是妹子演的。
刘明:这是哪儿?
女智人(操着东北口音):白令海峡。
刘明(也被带成东北味了):咋冻上了呢?
女智人:这不冰河世纪了吗。
刘明:哦,太酷了。荒郊野外的,咋就你一个人在这儿呆着呢?
女智人:这不等你呢吗。
说着递过一串猛犸象肉,刘明咬了一口,还挺好吃!
女智人:快吃,完事还得赶路呢。
刘明:去哪儿?
女智人:你没学历史么,第四纪大冰期,白令海峡冻结,亚洲人(主要是黑龙江、辽宁那疙瘩的)横渡白令海峡到达美洲,成为印第安人始祖。
刘明:这么说我可不想去了。
女智人:为啥?
刘明:1492年哥仑布发现新大陆,欧洲人移民美洲,对印第安人进行大屠杀,几乎灭种。咱们起早贪黑去美洲,就为这么个结局?
女智人:那是两万年以后的事儿了,想那么远干吗。横渡白令海峡,将文明的种子传播出去,繁洐生息,本身就是一件壮举!
刘明:繁洐生息…咱俩?
女智人:对呀。
刘明眼前一亮,心道:赚了。
刘明:你说得没错,历史车轮滚滚向前,谁都有被淘汰的时候,重要的是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这辈子就算没白活…
于是二人顶风冒雪,艰难跋涉,向着新大陆进发。
第一段结束,第二段开始:
这回不再是远古时代,而是未来世界,一座小亭子里坐着两个机器人,正在喝酒,盘里还放着青梅。其中一人一饮而进,喝道:小二,满上!
刘明才反应过来,赶紧舀上一勺,在酒桶倒影中看到自己也是个机器人。
方才那机器人对另一个机器人道: 玄德兄久历四方,必知天下牛逼物理理论,请试论之。
刘备:我学文科的,物理数学知道的不多。
曹操:玄德兄过谦了,我早就听说你文理两开花。
刘备:牛顿力学,上至行星公转下至苹果落地都能解释,可谓牛逼物理理论否?
曹操:可惜只适用于低速运动,一快就不行了。
说着站起身来以光速绕亭一周回到原位,背后激起一阵时空涟漪。
刘备:麦克斯韦方程组,实现了电,磁,光三者统一,可谓牛逼物理理论否?
曹操:麦克斯韦方程组虽然优美,却仅限于电磁场,适用范围不够广。
刘备: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时空弯曲,水星进动。可谓牛逼物理理论否?
曹操:虽能完美描述宏观事物,却不适用于微观世界。
刘备:量子力学,薛定谔的猫半死不活,可谓牛逼物理理论否?
曹操:哲学基础不牢,基本假说缺乏令人信服解释。
刘备:那我不知道了。
此时,天色转阴,骤雨将至。
曹操:夫牛逼物理理论者,包藏宇宙之机,洞察夸克之妙也。
刘备:谁能当之?
曹操含笑起身,遥指天边浮云,此时已化作一个长条。
曹操:当今天下牛逼物理理论,惟超弦耳!
刘备闻言大惊,筷子掉地上了。
公元8102年,刘备已近不惑,奔波半生一事无成,寄人篱下。与曹操于天鹅座开普勒452b行星煮酒论物理,深受启发,遂与曹操分道扬镳,自立门户,逐鹿中原,后蜀军与曹军于银河系展开大战。一时间光剑飞舞,激光交错,核暴遍地,十分惨烈。最终蜀军击败曹军夺取太阳系,奠定了三足鼎立之势。一千多年后,大才子杨慎(也是个机器人)路过古战场,怀古叹今,赋诗一首,日: 滚滚银河东逝水,浪花滔尽恒星,氢氦锂铍转头空,能量依旧在,几度超新星…
灯光暗下来,回归现实。刘明走下台,一切如亲身经历,十分震撼,感慨万千。
妹子走过来,道: 大兄弟(dei),人生短暂,时不我待! 你从三岁起就立下青史留名志向,现在都三十了,还等啥呢?!
刘明像被电击了一样,惊愕道:你咋知道的?
妹子并不回答,只道:五年前你开坑做独立游戏,在贴吧发帖,还建了个玩家交流群,还记得吗?
刘明:哦,记得,这群现在还有呢,就是没啥人说话了,有人说话也是膜哈。
妹子:是啊,因为你鸽了。
刘明:你也在群里?
妹子:是的,你的游戏很有创意,我是你的脑残粉儿。
刘明受宠若惊。
妹子:为啥不继续做了?
刘明:工作忙啊,天天996,哪还有时间做独立游戏。
妹子:工作这么忙,忙出啥成绩没?
刘明:没有。
妹子:离青史留名还差多远?
刘明:比火星不近,这辈子怕是没戏了。
妹子:火星也没多远儿哈…我记得当初你先搞了个2d游戏,后来改成3d,然后你说你要更进一步,挑战四维计算机图形学。
刘明:哦,我当时确实是那么想的,后来才发现这想法多幼稚,你不会当真了吧。
妹子:是啊,我当真了!其实只不过加一个维度而已,我认为技术上不成问题。
刘明差点笑cry,道:妹儿啊,你懂技术么?再说了,人类是三维生物,第四维看都看不见,你让我咋做?
妹子:哦,我把这茬忘了…你要是能看见第四维,就能做了对吧。
刘明:理论上是,只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妹子压低了声音说:我能帮你。
刘明:难道你有超能力不成?
妹子:是的。
刘明哈哈一笑:扯蛋。
话音未落,只见妹子突然变身为一个球体,悬于半空,由球体中心发出一道闪电,与刘明大脑连通,整个过程持续了几秒。
刘明吓尿:这啥玩意儿!
球体(声音不再是女声,而是带着回声的电子合成音):别怕,我是来自火星的高等文明,美女也好球体也罢,都是表象,我们种族已经实现纯能化。生存对于我们而言已失去意义,我们游历于星系之间,造访其它文明,别无它求,只为寻找有趣的东西。而你的游戏是我游走五十亿年来见过的最有趣的东西,我希望你把它做完。
刘明:啥?我这小破玩意儿连appstore推荐都上不了,像你这么牛逼的高等文明居然认为非常有趣?
球体:可能正是因为它原始吧,就像你们人类觉得恐龙有趣一样。
刘明:有点道理。
球体:刚才我已赋予了你看第四维的能力,你试试吧。
刘明环顾四周,果然感觉大不一样,犹如欣赏毕加索的立体派抽象画,拥挤无比,又十分敞亮,里里外外一览无遗。
当他回过头来,球体已经不见,只传来一阵回声,道:记得把游戏做完!
刘明走出展厅,年会晚宴已经开始,见大伙正在敬酒,他也倒了一杯来到总监面前,道:老大,我敬你一杯。
总监已经微醺,举杯道:小刘儿啊,没想到你会来敬酒,绩效给你评一星的事儿不赖我哈,实在是上面有任务,锅总要有人背,你懂的。
刘明:啥?绩效给我评了一星?
总监:是啊,你还不知道啊,你得勤看邮件呀。
刘明:绩效低点,不影响年终奖吧?
总监:当然有影响,一星基本上就没年终奖啦。
刘明:我*,你就好意思这么办事?!我一年到头净他妈加班了,昨天还通宵连澡都没洗。
说着伸出袖子:不信你闻闻。
总监:去,我才不闻呢!你工作时间研究自己的东西,我看见好多次了。
刘明:工作闲暇抓空学习,自我提升,有错吗?
总监:公司不是学校,挣着公司的钱就得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公司业务上,你呀,就是乏缺奉献精神,我早把你看透了。
刘明:我也把你看透了。
说着把酒杯往桌上一撂,转身而去。
小贾与刘明交好,追了出去。
小贾:刚才你说你也把他看透了,是不是知道点啥黑料啊,跟我说说呗。
刘明:我说的“看透了”不是你想的那个,我是真的看“透”了。
小贾:啥意思?
刘明:他肝上有阴影儿,从化学成分分析,是癌变,只要再多喝一杯就转晚期。
小贾:啊?你眼是X射线啊?
刘明(小声说):比X射线更厉害,我现在能看见第四维,刚获得的技能。
小贾:擦,我不信。
刘明:你钱包里有两张一百,一张五十,那张五十的上面还写着“法(f)轮(l)大法好”(当然,不是你写的)。另外你手机里有一个隐藏文件夹,存了两部毛片和四十多张苍老师写真。
小贾:卧槽,真的,都说对了!
刘明:现在信了吧。
小贾:信了。
刘明:回去告诉总监,我不干了,另外提醒他别喝酒了,赶紧去医院做个检查。
两人道别,小贾回到宴会厅,倒了杯酒走到总监面前,道:老大,我敬你!
一一尾声
一千年后,中学历史课上,老师正在给同学们讲人类文明发展史,投影仪上三张照片依次是:亚里士多德,爱因斯坦,刘明。
老师指着刘明画像,讲解道:这个人不得了,正是他的游戏使一代又一代地球人具备了观察四维的能力。就像在三维空间中可以轻松进入二维物体内部一样,在四维空间中可以轻松进入三维物体内部。
说着把手伸进胃里,掏出半个披萨,道 :你们看,这是我吃的早餐。
然后,她把披萨放回原处,接着说:当然你们现在还有些人看不到第四维,那是因为你们游戏玩得不够,回去一定要勤玩苦练呀!
(完)
by 杨超(wantnon)
2019-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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