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导演北野武的母亲就是一位远离“温厚”“慈祥”这些定义标签的老妈,她是家庭主妇,没念过什么书;她霸悍,强势,爽利,毒舌;她是北野家坚定的价值观,读书,读书,读书,考上大学,改变命运,永远不变的唠叨、永远强硬的呵斥、永远不由分说的叮咛、不容置疑的决断;同时,她还是北野家至死方休的督导者、鼓舞者、照料人和领路人,在她的词典里,“念书”被永远“大写”着横亘于头条,除此之外,一切无关紧要。
而兄弟姐妹里,也只有“浅草小子”北野武胆敢忤逆她——他大学中途退学,去做艺人,一生都在和母亲抗争,老妈成为了他最强硬而亲爱的对手。母亲的管教和言行表达方式也深深影响到北野武的创作风格,一样是冷酷背后有强大而暴烈的爱。而北野武自己也承认,“我人生中几乎一切,都源自母亲教导我的那些很基本的东西。她为我和哥哥姐姐奠定了对我们助益良多的基础。”
今天是母亲节,要和大家分享来自《菊次郎与佐纪》中一位有点另类有点特别的好母亲。母亲节,一年只有一天,妈妈的辛苦却是好几百天。谢谢妈妈!让我们一起努力,让妈妈每天都安心快乐!
北野武与母亲北野佐纪
强势老妈:每个坏小子都没少挨过打
北野武出身于东京的一户平民家庭。父亲菊次郎是个油漆工,大字不识几个,窝囊嗜酒打老婆,没钱偏偏爱摆阔,是不靠谱老爸的典型。母亲佐纪不得不到处打工赚钱贴补家用,四个孩子的教育也全赖她督促。对孩子们来说,母命大于天,不容反抗,母亲是绝对强势的存在。
其实母亲的强势也是形势所迫——北野武回忆道:“老爸没有出去工作,在家喝酒时,老妈习惯性的开骂。老爸拿着一大瓶酒,一脚踹飞了老妈。哥哥因为没买到手套,懊恼的哭泣,我觉得不能不跟着哭,也毫无意义的大哭,真是悲惨。”寥寥几句,勾勒出这个贫寒家庭中的日常一幕。
怎么摆脱贫穷?北野佐纪明白靠一己之力是不够的,她把希望寄托在几个孩子身上。总耳提面命念书的重要性,对教育有着狂热坚持,她坚信,想要斩断贫穷的“恶性循环”,唯有靠教育。她说:
“人不能因为贫穷就自卑,但我也不会说‘穷要穷得有傲气’这种漂亮话。穷就是穷,走到哪儿都不会有好事发生,所以我要用另一种方式激励孩子:‘不要因为家里穷,就怕别人瞧不起你。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专心念书就对了。好好念书,就能摆脱贫穷。不管怎样,给我拼命念书,哪怕父母死了,没钱吃饭,也要从校园毕业……”
在佐纪的鞭策下,北野武的两个哥哥先后考上大学,大哥进入一家公司一直做到高级管理层,二哥读到博士,后来做了教授。唯独北野武不走寻常路,他写到:
“常言道‘家贫出孝子’,身为孝子们的弟弟、家中老幺的我,完全没有为家里打拼、要出人头地的想法,总是按捺不住想玩的心。小学时,母亲是如何逼我读书,而我又是如何不肯读书、老想着打棒球;一直是我最深刻的记忆,也是我们母子俩之间的较量。”
偷拿母亲的买菜钱看戏吃零食、伪造老师笔迹批作业……坏小孩阿武的玩心最后总是招致老妈佐纪的一顿好打。随着阿武长大,在人生道路选择上也想要独辟蹊径,母子矛盾越来越激化。佐纪认为只有读大学进名企才是正道,而慧黠的阿武偏偏想要走艺人路线,甚至偷偷退学跑去浅草学艺,母子关系曾经一度几近断绝。
年轻的北野武说:“我的人生就是和母亲的抗争”“我甚至认为,母亲可能会是毁掉我人生的、我最亲的人。”当初的他可能无法想象人到中年时自己竟然会做出“我想起小时候的玩伴,现在不是工人、出租车司机,就是黑道混混。他们和我哪里不同?没有。不,只有母亲不同”这样的表白。
坏小子北野武
北野武的画作
暴脾气老妈:儿子一有麻烦就要来擦屁股
当小武自作主张搬出去租房独住,佐纪大怒,叫他再别回来。本打算逃离母亲的掌控,自食其力赚取房租和生活费,但一旦挣脱束缚,便开始游手好闲,每天睡到自然醒,无所事事。自然也交不出房租,每天躲着房东,爬窗出入。直到有天房东抓住他怒喝道:“欠了这么多房租,你以为还住得下去吗?半年前你搬来时,你母亲紧跟着过来,坐出租车来的。她说‘这孩子傻傻的,绝对会欠房租,如果没缴,就找我来拿。’就这样,你母亲一直帮你缴房租,你才能一直住在这里,你好歹也为你母亲想想吧!”他这才清醒过来,羞愧万分,意识到与母亲的“抗争”并不会因自己退学、离家而结束,并且败阵的仍然是自己。从那以后他立志:“无论如何也要混出个样子来让那老太婆瞧瞧!”
后来北野武果然红了,但恃才傲物的他很快又捅出一个大篓子——1986年,因不满周刊杂志对自己绯闻的报道,他率众闯入编辑部打砸,事件升级为刑事案件,日本社会为之哗然。北野武回忆佐纪当时的反应:
“她放话说:‘就判死刑吧!’言语刻薄如昔。我很生气,打电话问她什么意思,她竟理直气壮回答:不那样说,世人不会罢休啊。”
北野佐纪则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我无权决定小武的罪行是轻是重,只能祈祷事情尽早尘埃落定,为此我向神许愿,若是未来我还有十年阳寿,我只要再活三年就够了,我愿意用七年寿命交换判决结果早日出炉。”
小武嘲讽说:一个已活到84岁的人,还敢厚脸皮跟神明许愿要献上七年寿命,神明听了一定很傻眼,想说你是打算活到几岁?
我回击:“别人认为自己能活到几岁又不关他的事,真是鸡婆。”
佐纪写了一篇《傲慢自大皆愚行》叙述此事,审判长宣判时对北野武说的:“今后请勿骄傲自大,切记谨言慎行”,字字句句是她希望儿子永生记取的。
几十年来,北野武每次闹出新闻,媒体总爱请出佐纪发言。不管是这次编辑部刑事案件,还是险些令他丧命、导致他面部神经失调的摩托车车祸事件;佐纪每回出面,都毫不留情痛骂儿子“蠢蛋,去死”。以虎妈个性著称的她,知名度不亚于儿子。连北野武都自嘲:“我做了坏事,只要母亲出来说几句话,整个社会就不由得原谅我。”以至于佐纪去世后,北野武说:“我自认有恋母情结,一旦有事发生,都还有想依赖母亲处理的习惯。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还是个孩子。”
佐纪说:“活在这世上,谁都希望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很不幸的,有些人就是会出生在穷苦人家。这不是孩子的错,却得从小就背着贫穷的负担长大。当父母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孩子好的教育。有一技在身,这才是任谁都无法从你身上抢走的财产。”
阿武的一段话则证实了佐纪的正确性:“我人生中几乎一切,都源自母亲教导我的那些很基本的东西。她为我和哥哥姐姐奠定了对我们助益良多的基础,让我们在各种状况下都能做出正确的反应和处置。……我大部分电影的拍摄,都跟我童年时的家庭环境有很大关系。”
台湾导演陈玉勋说过,佐纪的管教和情感表达方式明显影响了北野武的电影创作,一样是冷酷的行为背后有强大而暴烈的爱。只有佐纪这样的母亲才会养育出北野武这样独特的人。
《菊次郎与佐纪》
北野武笑中藏泪,细述他与他的“超级阿爸阿妈”
佐纪教子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北野武在《菊次郎与佐纪》中写出的只是他记忆中的那一部分。用一位读者的话概括北野武这本回忆录:“不示爱也不忏悔,更不为尊者讳,没有完美的父母,只有无法选择的血缘,拥有各种缺点的普通人。所有对父母的不满与反抗,最终达成了和解。坏小子败给了大爱。”
最后,佐纪还有这么一句:
“回顾这一生,我庆幸自己生了一群争气的孩子,这着实是求之不得的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