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好意思这么长时间没有更新文章。看到还有证券IT的同行对我的博文感兴趣,激发了我的冲动。(我就是懒,自主能力差,没人催就懒得动。呵呵)
想来想去,觉得就证券IT这个主题而言再没有比讲讲我5年前去香港一家国际券商IT部考察的经历更有实用性、趣味性和全局性。而且就这次经历我刚回来时就想写几万字的大文章,还是懒一直没动。腹稿打了5年,争取这次开个好头,写上1万字。呵呵
那是在2003年7月初…(过了5年应该不算泄密了吧)
因为英语好象还不错,我们公司的一只大海龟(在美国呆了近20年,现在成了某证券公司的首席经济学家,经常在主流媒体上发表一些乌鸦观点)面试了我之后,我接到了去UBSA(不要对号入座,名字都是为了增加可读性杜撰的,包括之后提到的很多公司名称和人名)培训的机会。
UBSA(瑞银亚洲证券)是欧洲的一家大证券公司的亚洲分公司,总部在香港,以宏观经济研究著称,财经媒体经常引用他们的观点。不像萨科齐的鹰派作风,希拉克在2002年那个时候与中国走得很亲近,所以中法关系处于一个蜜月期。作为中国金融市场对外开放的第一口蜜糖,中国政府铁了心得想让法国人尝尝。所以UBSA作为可能第一家与中国合资组建证券公司得候选人,积极的为自己的中国业务做准备。由于我所在公司的要价能够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提出组织一批中国这边的员工(各各岗位都有,摆明了是为计划新成立的合资证券公司准备员工)到他们香港总部做培训,也就是要了解他们的工作内容工作方式,好将来把他们的经营策略贯彻到新的合资公司里。
呵呵,背景就是这样的。我在这个大背景下,与另一位营运岗位(就是我们的清算中心)的同事第一批来到香港。一到香港,我的唯一感受就是:真他妈的开了眼了!
确实是开眼的,各各方面都开了眼,政治、社会、文化、企业运作、百姓的观点等等等等。70天的时间,让我有机会比较深入的体验到一个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方方面面感慨良多。希望你能有兴趣听下去。
从港九特快列车里出来,(我们公司真抠门,我都不好意思告诉UBSA的人我是从上海做火车来的香港),迎面就是法论功教徒的宣传阵地,好大的黄色横幅,好多的装着黄袈裟的外国教徒,还有宣传小册子和扩音器。让我一个倒吸一口凉气:自由的土地到底与我们中国这个专制的国家不同。(奇怪,在大陆,我会毫无怀疑的认为香港是我们的一部分,但一旦踏上香港的土地,那种“出国”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自觉的跟我们香港同胞们一样称呼祖国为“中国”,例如,我们中国如何你们香港如何)。
我们打的很快,就5公里不到吧,就到了港岛湾仔(绝对的市中心啦,就在皇后大道东上),的士费超过100港币。的士进入皇后大道的时候,我心里和嘴上下意识的哼起了罗大佑的“皇后大道东又皇后大道西…”。
讲讲香港的特色吧。
香港小,真小。特别是港岛上,可能我们住的确实是市中心,从这里到那里一般都几百米到1、2公里。走路5分钟可以到世界会议中心、港督府、中银大厦、铜锣湾、兰贵坊。8、90年代的港产片把无数在香港小得不能再小的犄角嘎拉都变成无数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旅游胜地。我走到兰贵坊,怎么都不相信就那么一条几十米(注意是几十米哦,100米都不到)的小街。铜锣湾就是那么一个六叉路口。维多利亚湾就几百米宽吧,就好象黄浦江一样把香港分成香港(在香港,当地人把香港岛称作“香港”)和九龙两部分。九龙的旺角就是人挤人的几百米的窄马路(奇观的是再小的马路也是通车的,人就只能挤路边一米宽不到的人行道)。还有哪个蛊惑仔喊打喊杀的钵兰街,就2、3百米的小街(确实到处是按摩色情广告,但我确实怕蛊惑仔杀我,所以也没有体验一番)。
说到香港特色不得不提菲佣。香港的周六和周日的公共场所简直就是菲佣的狂欢,到处是一堆一堆的黑皮肤的菲律宾女佣。真的是一大特色景观。一般菲佣月工资超过6000港币,周六和周日还放假。
还有香港高度的规范化、自动化、高速化。任何事情都有一种看不见的规则支配人们的行动。所有的自动扶梯都比上海的扶梯速度快一倍,大家都自觉靠右。承地铁排队,买东西排队。呵呵,其实上海是中国最规范的城市,唯一买东西排队的城市,但上海人排的“队”不是前后一条直线,大家都有往前挤的趋势;而香港任何地方排的队都是一条直线,后边的人自动与前一个人保持距离。规范就是规范,这种大环境下,你要是加塞,一种无形的东西会让你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香港人走路的速度是上海的1倍。说到走路的速度。呵呵,我回老家很不习惯社区里大家都无所事事、散漫的漫步的作风。上海的速度是内地的1倍,香港是上海的1倍。
香港的城市狭小、紧凑,高楼林里,这个“林”是热带雨林,看不到太阳。楼与楼直接只有一尺的距离。上海的楼房比北京的紧凑10倍,香港的楼房比上海紧凑2倍。在我们中国,政府有权利拆迁民房来盖高楼(或者搞一块政绩绿地),在他们香港,强制拆迁是不可能的,盖好的物业几乎几十年不动,所以你只能见缝插针,所以楼房越来越密。
我们住的公寓楼40层,一位穿制服的老头坐在传达室(让我想到美国电影里的场景)。老头对我们挺客气,他认识带我们来的公司住香港办公室的美女同事,知道我们是中国来的。老头用蹩脚的普通话问我们好。这一点让我吃惊。看得出,他在讨好我们!难道香港人不是以一种看乡下人的眼光看我们大陆去的同胞?
第二天,我们大热天穿上西服、领带(我们公司领导一再强调礼仪,投行人士的国际惯例是到哪里,任何时候都是西装革履,好象我们也把自己当了一回投行人士),去UBSA报到。
嗯,确实有点国际投行的样子。
前台有两个美妇。(只有中国,前台小姐永远是年轻漂亮的,在美国香港等成熟地区,40岁以上的女前台多的是。)不停的接电话,转电话,或者处理订票、访客等行政事务(前台就是整个公司的秘书)。说到这,不得不提前台电话转接这活。国内习惯电话交换机自动转接,而UBSA(以及其他类似公司)都是人工转接。不是技术不到位,确实是人工转接对打进电话的人是一种尊重。曾经有外国人这样疑问中国公司的前台:如果打进的电话都自动转分机了,那还要前台小姐干什么?这就是文化差异。
很快,UBSA的HR(人力资源)出来接待我们。一位可爱的香港女孩,一身职业套装,很干练,对我们说蹩脚的普通话。(又是普通话,难道香港人都喜欢说普通话?)在把同事带到营运部,把同事向所有可能相关的营运部员工一一介绍(HR带新员工到公司角角落落做个介绍和交代是外国公司的传统),再把他交给营运部的Head(一个白人)后干练女孩又把给所有IT部下述二级部门(这些二级IT部门散落在各各业务部门中,所谓贴近业务贴近服务)的Head(部门头头,都是白人)做了引荐,然后把我我带到IT部的,移交给了IT部的大头头,一个南亚人(象印度人,后来知道祖籍斯里兰卡,南亚人在IT领域确实影响巨大,现在正大广场也经常看到一些黑南亚人,一看就是到是搞IT的)。
影响巨大,现在正大广场也经常看到一些黑南亚人,一看就是到是搞IT的)。
说到这里,有必要把UBSA的业务做个简单的介绍。
UBSA是UBS集团(瑞银集团)专门负责新兴市场(就是发展中国家啦)证券业务的独立核算子公司。总部在香港。与所有证券公司一样,它帮助亚非拉等发展中国家的公司上市(IPO),还帮基金公司、资产管理公司买卖股票,当然也负责CL集团自有资金在新兴市场股市里投资。也就是投资银行业务、经纪业务和自营业务。
它在香港、韩国、南非、新加坡等交易所有席位,交易24小时连轴转,营运部的清算也是24小时三班倒。
最大的部门是销售和交易部。销售什么?交易什么?股票!你要问,股票要销售吗?问得好!在中国看上去股票确实不要“销售”,都是股民自己买。但在100年前,以及现在的美欧投行,股票确实要“销售”的。不知道你看没看过《华尔街》、或者《当幸福来敲门》,主人公都是股票电话销售员。拿着半尺厚的电话黄页,挨个打电话问是否对买股票感兴趣。呵呵,听上去象保险销售员,你们肯定接到过保险业务销售骚扰电话,是的,过2、3年等中国股市进入大大大大熊市,估计你就会收到很多推销股票的骚扰电话。当然,CLAS是高端的券商,它们的销售人员是不会往个人头上打销售电话的。它们只作机构客户,最主要的基金公司。
国内的基金公司往往是自己做买哪只股票的决策,自己做买卖股票交易。但这与国际惯例相差甚远,也不利于行业分工。在发达国家,基金公司往往专注与客户管理维护,负责筹款。至于买哪支股票要看证券公司的研究报告,证券公司会出很多的买入卖出建议给这些基金公司。至于从哪里买,一要看证券公司研究的实力(就是研究报告到底准不准),二就是销售人员的功力。其实CLAS的销售人员(sales)开发新客户的工作并不多,这种百年老店往往只吃老客户就足够了,那么他们的工作就是负责维护好这些基金公司的关系,更为具体的就是接受已经成为公司客户的这些基金公司所下达的买入卖出股票的指令。
Sales把耳机电话挂在头上,基金公司打电话给sales,例如:买入汇丰银行股票100万股(价格在150元以下)、中国移动300万股(价格在12元以下)、和记黄埔150万股(价格在110元以下),一周内完成。销售就输入电脑,这就触发了“销售和交易部”中的“交易”的环节。
一笔“交易”被销售触发后,被OMS(订单管理系统)系统所处理。OMS把sales的请求提交到Traders那里。这些Trader都是些4、50岁的资深交易员,在他们的早期职业生涯中做很长时间的dealer(交易员)的交易经验。他们现在脱离了直接操盘的岗位,做更高级的督导的岗位。Traders的主要任务是把这一批数亿资金的大买单进行切割。一方面从时间上决定分几天买,每天买多少。另一方面,UBSA有10多个操盘手(dealers,交易员)每个交易员可能对某几只股票的股性最了解,所以Trader决定汇丰银行由Tom来操盘,中国移动由Jeson来买,等等等等。这些安排被录入OMS系统后,指令被提交到操盘手(就是交易员)那里。
这些交易员,一字排开,5个人一长排(场景就像电影里外国证券公司大办公室那种场景),每个人都有两台以上电脑,好多个液晶屏,还有专用的电话和专门的股票机。敲打键盘无比迅速快捷。呵呵,外国都是T+0交易,所以专做短线的对冲基金(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叫对冲,后来发现可能早期这种短线基金有“对冲”的习惯,现在这种所谓的对冲基金其实跟我们的游资没什么区别,做超级短线,怎么赚钱玩什么)的交易员(操盘手)一天做上千次的买卖股票的操作。就像我们做权证的那种人,手脚利索。(外国既有长线投资的机构投资者,买卖纽约股票交易所通过人工方式场内交易,也有短线游资,Nasdaq是电子交易,速度跟我们交易速度差不多,以0.1秒记)。交易员在自己的任务范围内,每天择机买入股票。
好了,整笔单子完成后。销售及交易部的工作就算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公司里人员最多的营运部(就是我们的清算中心)了。
整个UBSA的销售及交易部一共有3、40人左右。而营运部是6、70人左右。
国内、国外证券公司的一个明显区别就是我们的交易是高度自动化的,而且结算方式有个中国证券登记公司,一套柜台系统即负责交易的自动化,也负责客户资金清算的自动化(三方存管客户资金对帐一个文件几分钟就完成),淅沥哗啦一锅端,效率高得不得了,所以清算中心的人员少得出奇。甚至有人疑问,反正计算机都把清算给你做好了,还要那么多人干嘛?
而国外,特别是象UBSA这样的主要做机构客户的券商,结算的工作是十分复杂的工程。
每笔订单(例如那个几亿的三只股票的大买单,当然可能也有只有几十万的买一只股票的买单)都要独立的签署合同(相当于我们的对帐单、交割单,现在这些我们都可有可无),任何一笔合同都要打印并邮寄给客户。还有这几亿的资金并不是事先打过来的,外国虽然交易T+0,但结算(就是打钱过来)却T+3,为什么要T+3就是因为每个合同要独立的完成打款的动作。付款也没有我们这么高效的三方存管(银证转帐),都要通过公司财务通过SWIFT来转帐。
每一个步骤都要一个人盯在那里。或者没来一个新的工作就要招一个人盯在那里。外国公司最忌讳一人多岗,不像我们都是多面手,一个人干很多不同工作都行,外国严格注重这种岗位防火墙功能,只要把流程规划好,规划师认为要多少人手,公司就招多少人。他们最注重把事情描述清楚,不希望和稀泥。规范的代价就是人力成本高。
管理所有这些清算流程的系统叫NOVA。管交易的OMS和管清算的NOVA是UBSA的两大最核心的业务IT系统,一年的维护费(其实也没什么维护,我看维护都是他们IT部的员工在做)上亿港币。没听错吧?没有!所以说华尔街金融海啸直接影响的就是提供服务的IT供应商们。外国券商在IT上的投入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这也是外国人攻击我们不重视知识产权的原因,我们就是认为软件不值钱,外国就是认为软件值钱是天经地义的。这也是文化差异。(或者说社会发展所处的不同阶段造成的文化差异。)
呵呵。除了销售交易部、营运部,就是投资银行部。在UBSA投资银行部被独立成了一个子公司,并且他们经常出差,IT应用除了基础的黑莓手机外没什么大系统。所以对IT而言可以忽略它。
再就是IT部了。其实IT部的员工有近50人。与营运部差不多,占了整个公司总部150人的三分之一。好家伙,外国券商就是这样,满眼看过去好象都是IT部的员工!正是IT成本高,所以才有印度公司做外包较低成本的说法(国内券商要把IT成本提高10倍可能才有请印度外包公司的价值,我们不是对IT投入太多而是太少了!)。IT部门臃肿到什么程度,听我慢慢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