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底、11月初全球金融市场似乎一直围着QE概念在打转:10月30日,美联储宣布将从11月起正式停止延续6年之久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QE);10月31日,日本央行宣布进一步放宽货币政策,将基础货币年供应量从70万亿增加至80万亿日圆,年债券购买规模每年增加30万亿日圆,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更表示,日本QE将可能长期持续;除此之外,另一个大经济体——欧盟,11月4日发表秋季经济报告,将2014、2015两年GDP增长预期,分别从原先的1.2%和1.7%,下调至0.8%和1.1%,这令欧洲央行推出QE的呼声和预期再度高涨。
美国当初推出量化宽松的主要目的,是通过增加货币流动性,利用美元在全球金融领域“国际货币”的特殊地位,将美国的通胀压力转嫁分摊给全世界,从而确保美国自身经济、金融和物价的稳定,说通俗点,便是有些“以邻为壑”的意味。
退出QE并不出乎各方预料,这并不仅仅因为美国经济数据持续保持良好势头(因为从中期选举结果看,公众对美国经济复苏的感受要远弱于数据指标所显示的),更因为作为全球现有金融体系的主导国和最大受益者,长期保持弱势美元的政策,对美国自身而言存在很大副作用,长此以往无疑将迫使更多国家寻求“去美元化”的政策,以免被美联储长期“灌水”,遭受池鱼之殃,这将从根本上动摇美国在全球金融秩序中的支配地位——甚至动摇全球金融秩序本身。
不仅如此,由于美国早已实现经济结构的升级换代,量化宽松政策最大的优势——刺激出口,对美国而言意义不大,因此长期以来美联储会议上就是否退出、何时退出QE,争论始终很激烈,事实上美联储退出QE的传闻至少在一年多前就已出现,拖到现在不过是水到渠成,借数据说话罢了。
在长达六年之久的美国QE实施期间,一些经济学者大谈美联储QE对新兴经济体的冲击、破坏,甚至将之称为“经济衰退的根源”,将美联储长期坚持QE并推出QEII,视作“搞垮新兴经济体的阴谋”;而当QE真的谢幕,又有一些经济学者宣称,正是因为美联储长期的QE政策,才给新兴经济体带来繁荣,一旦QE谢幕,也就意味着这些新兴经济体经济和金融崩盘、增长率下降、本币巨额贬值等一系列灾难的开始。
很显然,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论调,是把QE当成变形金刚了。
美国推出QE不过6年,而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实现持续稳定高速增长,已有十几年甚至二十年以上历史。近两年新兴国家经济增速放缓,而美联储的QE却直到10月底才宣布退出,这表明QE既不是新兴国家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动力,也不是这些国家经济滞胀的罪魁祸首——当然,这不意味着不承认美国货币政策和美元供应量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力。
不论2008年以前美国持续稳定增长的繁荣期,还是2008-2012年美国陷入金融危机的年代,各国资金最大、最稳定的流向,始终是美国,包括作为稳定投资的美国国债市场和作为风险投资的华尔街金融市场,这是美国全球第一经济体和最大金融中心地位所决定的,在实行QE和美国金危机期间,美三大股指甚至创了历史新高,这足以表明,QE的持续并未导致外资“纷纷流出”美国市场——同理,QE的结束也不会导致外资“纷纷流入”这个早已不缺乏外资的市场。
美联储的QE并非变形金刚,而只是一项对美国行之有效、对全球金融和经济也有一定影响力的货币杠杆政策变化,不论从正面或反面过度解读,显然都是很不妥当、甚至危言耸听的。
至于日本,原本就是QE的鼻祖,虽然“不叫QE的QE”早已有之,但明确作为国家金融战略提出,却是2001年日本的首创。事实上日本长期以来坚持极低的利率,QE早已日常化、常态化,可以说只有QE程度的不同,没有QE与否的差异,正因如此,安倍内阁寄予厚望的前一轮QE,才未能达到预期目的,此次出人意料的追加QE,效果也未必乐观。至于一些论者认为,日本的QE将对周边经济体构成重大冲击,则恐也言之过当:如前所述,日本经济、金融的影响力今非昔比,且早已持续“放水”多年,如今不过再“漫灌”一次,该影响的,恐怕也早就影响过了。
欧元区的QE则更无须多作置评:从2009年金融危机爆发至今,“欧洲央行行将QE”的传闻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被热炒一番,随即无疾而终。欧元区复杂低效的政策决策程序,欧洲经济龙头——德国对QE的意兴阑珊,都注定了欧洲央行QE难产的格局很难被打破。
事实上,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种货币的QE,其对本货币使用区以外的冲击都是有限的,惟有美联储的QE是一个例外——因为自布雷顿森林体系确立至今,全球也只有美元这么一种“例外”的、具有全球金融支配地位的国际货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