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早春,我不待手植的红黑树开花,就舍弃了它们,追随一群大牛到工学院来投考—题记。
写红黑树,扶助它们旋转,变色,看它们A题,是我过去的冬日的乐事。今春我虽然依旧手植它们,但对它们的感情不及以前好。因为我看出了它们一种弱点:一味想旋转,盲目地平衡。我在RB_Delete_Fixup()函数里加了数行特判,在吝啬的Malloc,Free后,便让它们在评测机上跑;过了一二组,它们便就溢出,须得再加特判。后来我搬了set的源代码又加了些许特判,加到我离去它们的时候,屏幕上已有了七八十行的if,离AC却还有三四组了。望着A过的几组数据的运行时间,看它们的意思还是想A过去,且要到排行榜之上方才满足似的。为此我讨嫌它们,不待它们AC就离弃它们,伴送一群大牛神犇到工学院来投考。
我名为投考,其实没有什么希望,一切都还得靠STL混得两口饭吃。我是对BZOJ的水题失了欢,想换一个地方去水些什么,而以投考为名义的。因此我颇有闲心情,可以旁观他们的AK。
省选前夜,老常带着大家复习前些日子学过的东西,我坐在后排小角落里偷偷调试着自己的红黑树。却不料老常走到我身边,敲了敲我的桌子,抬头吟到:“FFT有四种写法,你知道么?”我思索了一下,正欲说些什么。便见老常已等得不耐烦,抬头叹气扭身离去。
次日,骑车到考点时,门前淫威四射之象已成。老常两侧,神犇大牛们的队伍离散的分布着,膜拜嘲讽之声不绝于耳。机房大牛全体出席踏水,已铜牌而未夺金的当然要出席,已夺金而未AK也要出席,退役的没虐够菜的更要出席;有的学校,连老太婆,妇人和十二三岁的孩子也出席。这不是平常的省选,这是一种屠杀,伟大的雅利安民族的伟观!我在车上听了这种声音,看了这般情景,不胜感动。但那班虐场的狂魔们对此如同不闻不见,只管埋头在《高观点下的离散数学》,《倒向随机微分方程与g-期望》等书中。我喊他们:
“喂!抱佛脚没有用的!看这许多外校的大牛!这是冷清的弱省未曾见过的状态,大家看!”
但他们的眼向四周瞟了一眼看了一看就回到书上,依旧埋头在书中。后来却提出种种问题来虐我:
“怎么证明Approx_Vertex_Cover是一个多项式时间的2近似算法?”
“如果A^ik是一个反对称张量,则A^ik和赝张量A^*ik=(1/2)e^iklmAlm彼此是否对偶?”
“若X为紧致可剖分空间,并且若f:X->X零伦,证明f必有不动点?”
“造出篦式空间的一个开覆盖,使它的神经是一个只有有限多个齿的篦子,篦式空间的维数是多少?”
我全被他们难倒,一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我装着长者的神气对他们说:“这种题目不会考的!”他们都笑起来,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我,说:“省选要跪!省选要跪!”我恼羞不成怒,管自笑着倚在墙上刷贴吧。后来听见他们里面有人在教我:“n纬流形的维数是n!……”我自管看那外校的妹子,不去听他们的话;他们也自管埋头在书中,不来睬我。
领完准考证,他们又拿出书来看;一直看到进考场。许多神犇大牛各人挟了文具,带了一肚皮“平凡纽结群是自由循环群”之类的知识,不屑的进入考场。有几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愁容满面地上车,好像担心无法AK似的,看了真有些心寒。
到了下午,许多神牛活泼泼地回来了。一出考场就凑作一堆讲话:那个题目水,这个题目菜:你写得太慢,我用了多少种不同的方法,议论纷纷,沸反盈天。讲了半天,结果有的脸上表示满足,有的脸上表示失望。然而嘴上大家都是准备不AK。男的孩子高声地叫:“我横竖不AK的!”女的孩子恨恨地说:“我AK了要死!”
他们每人每题写了的不止一种AC算法,有的拍了2遍,有的换着姿势拍了3遍。像我等弱菜群,明知自己知识不足,算术做不出;明知省队难以考进,要百个人里头取一个,但宁愿多出一块钱的报名费和一张照片,去碰碰运气看。万一考得取,可以爬得高些。省队的“省”字仿佛对人们发散无限的香气,大家讲起了不胜欣羡。
从考毕到发表的几小时之内,投考者之间的空气非常沉闷。有几个女生简直是寝食不安,茶饭无心。他们的胡思梦想在谈话之中反反复复地吐露出来;考得得意的人,有时好像很有把握,在那里探听省队培训之事了;但有时听见人说“百个人里头取一个,成绩好的不一定统统取”,就忽然心灰意懒,去讨个ICPC的比赛简章了。考得不得意的人嘴上虽说,“AK了要死”,但从他们屈指计算16种AC算法上,可以窥知他们并不绝望。世间不乏侥幸的例,万一AK了,他们好比死而复生,其欢喜岂不更大么?然而有时他们忽然觉这太近于梦想,问过了“发表还要等至几点?”之后,立刻接上一句“不关我的事”,便继续在脑中Debug其他同学们的代码了。
我除了无聊之时听他们纷纷议论之外,整个下午都在朝南祭拜,寻思着哪个强省神牛感应了我的祭拜,让我的代码能多A几组数据来。有一个学校老师从楼里出来,奇巧轮到我正无所事事。我觉得看成绩这一刻工夫心绪太紧张了,不愿意亲自去看;同时我也不敢唆使他们去看;大家便坐在工程学院附近一所面馆里了,让老常一个人去看,看了回到面馆里来报告他们。然而这方法缓和得有限。在老常去了约一刻钟之后,大家眼巴巴地望老常回来。有的人伸长了脖子向老常的去处张望,有的人跨出门槛去等老常。等了好久,那去处就变成了十目所视的地方,凡有来人必牵惹许多小眼睛的注意;其中穿金色西装的人,在他们尤加触目惊心,几乎可使他们立起身来。久待不来,老常竟无辜地成了他们的冤家对头。有的女学生背地里骂老常“坏掉了!坏掉了!”,有的男学生料老常被评测机推倒了。但老常到底没有坏掉,终于拖了一件金色西装,从那去处慢慢地踱回来。“回来了,回来了”,一声叫后,全体肃静,许多眼睛集中在老常的嘴唇上,听候发落。这数秒间的空气的紧张,是我这背光键盘所不能描写的啊!
“谁没进省队”,“谁没有AK”,“谁AK了代码跑的不够快”,——从老常的嘴唇上判决下来。他的每一句话好像一个霹雳,我几乎想包耳朵。受到这霹雳的人有的脸孔惨白了,有的脸孔通红了,有的茫然若“湿”了,有的手足无措了,有的哭了,但没有笑的人。
“你们这群人,too young too Simple,平时不好好学习,杭外的陈丽杰水平不知道比你们高到哪里去了,我跟他谈笑风生!......”
大牛们的淫威比来时更重了,处处可见一对对男男像夫妻一样相互对拜着。只考取一等的人,都鼓着勇气,组上几个人,又偷偷跑回机房继续对拍自己考场上没A的数据,生怕被老常发现。没有AK的人尤加自卑,只得回去做做题解,置备PPT和PDF也不惜时间。似乎反思的真诚,便有无穷的后望,可以一辈子不被老常嘲讽,继续抬头做人似的。
我拜过各校神牛,不敢找老常说些什么,觉得无颜回机房在碰那跟随我许久的键盘,便托人带信去机房里把书包送来。书包送来时,带到了关于红黑树的消息:据说我所手写的红黑树到今尚未评测完,因为未开O2的缘故。我同学发来短信上说:“你去后我们又加了几行优化。现在跑是跑得很快,几乎跑上排行榜顶了。但是溢出得厉害,内存都爆了,跑得快也没有用,看来今天不会AC的。”
二〇一四年四月二十八日于家中
By CH/AC酱
忆省选(转自NOIP吧)